他从前不明白,但现在他懂了。
因为穆忆的死,本就是魏书萱一手策划的。
穆忆去后,魏书萱一月前指给她的一个小侍女服毒自杀了。
萧鸿雪觉得蹊跷,在魏书萱派人来将她处理干净前跑回外宅,找到了她留下的一封遗书。
她说,是魏书萱授意她给穆忆的吃食里下毒,还买通了前来看诊的大夫。穆忆去后,她梦魇缠身,寝不能寐,才自杀的。
萧鸿雪的眸光暗了暗。
穆忆是活活疼死的。这几年来,魏书萱是怎么能在锦被玉枕上躺得那么安稳的?午夜梦回时,她有没有梦到过穆忆向她索命啊?
但他没有去和她对峙,没有告诉那个一向待他很冷淡的爹。他只是默默地烧掉了那封信。
小侍女服毒了,现在死无对证,空有一封信也无济于事,以魏书萱颠倒黑白的能力,到时候说不定还倒打他一耙,说是他伪造信件蓄意污蔑。
再说,他爹也不会为了一个自己并不疼爱的外室,真的对魏家贵女做什么——魏书萱可是当朝皇后的族妹。
那日萧鸿雪将信烧尽后,坐在飘着纸屑飞烟的火钵旁,借着炭火在自己的右手小指上烫了一条红疤。
他要以此疤提醒自己铭记,再疼他也要活下去、忍下去,他一定要得到足够的权势和地位,再把自己和穆忆所受的欺辱一桩桩、一件件地讨回来。
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把魏书萱挫骨扬灰……
萧鸿雪攥紧了指掌。
*
一旁的魏书萱见杨惜言辞间大有维护萧鸿雪之意,面色一沉,在袖下将绢帕攥得极紧。
但她在面上还极力维持着一副端庄柔淑的模样,“殿下言重了,妾身不过是略施薄惩。殿下仁义,不忍见萧……阿雉受苦,但依妾身之见,这到底只是昭王府的家事。”
言外之意,嫡母教养庶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未必也管得太宽了。
杨惜没理她,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长凳上的萧鸿雪横抱了起来,还不忘小心翼翼地避着他背上的伤口。
杨惜对萧鸿雪是一脸“少爷你受苦了,老奴来了”的温柔谄媚,而当他的目光流转到魏书萱身上时,就倏地改换了一副冷淡清肃的表情。
杨惜在心里直摇头,我这当朝太子都得上赶着舔他,这魏书萱居然敢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难怪她是书里下场最惨的反派。
是的,最,比原主萧成亭的下场还要惨。
魏皇后之乱后,萧鸿雪登基,两道圣旨从御书房连夜颁出。
一道是给宗人府里的废太子萧成亭上宫刑和膑刑,一道是将害死萧鸿雪他娘,还欺辱他多年的昭王妃魏书萱给挫骨扬灰——真正意义上的挫骨扬灰。
这么一看,还好萧鸿雪的亲爹昭王因病走得早,否则要是活到看见自己儿子杀了自己老婆,不得直接气蹬过去。
萧鸿雪现在十五岁,这魏书萱对他百般毒打虐待。等到他二十五岁一朝登了基,她可是要被挫骨扬灰啊挫骨扬灰,啧啧,一想到有人比我还惨得多……大冷天弄得人心暖暖的。
杨惜懒得和她再作口舌之争,没理会她,看向对他极其抗拒、在他怀里不停挣扎的萧鸿雪,轻声哄了句“别动,乖啊”,然后直接抱着他往前走。
他打算直接把萧鸿雪带回显德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然后每天去给他请安刷刷好感。
总之是不能再把他留在昭王府给那个疑似s属性的女人玩弄了,书里萧鸿雪后期那么阴鸷残暴,这女人绝对居功至伟。
在经过魏书萱的时候,杨惜突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魏书萱一眼。
“嗯……略施薄惩?”
“可能是本宫孤陋寡闻,没见过什么世面,竟不知原来把人打成这样,只算‘略施薄惩’。婶母真不愧是魏州牧的族妹,果然骁武不俗。”
魏书萱倏地变了脸色。
而杨惜怀里的萧鸿雪,自被杨惜抱起的那一瞬就脑中一片空白,早听不进去什么声音了。
杨惜墨黑如藻的发丝轻轻扫过萧鸿雪的脸颔,他的臂膊把萧鸿雪锢得很紧,如同护着一块易碎的珍宝,生怕把萧鸿雪磕着摔着。
萧鸿雪本就虚弱得不行,这下只能紧紧地贴着杨惜的胸膛,动弹不得。
杨惜的怀抱竟有着难言的柔软和温暖,萧鸿雪愣了愣神,仰头朝他看去。
从这个角度,只能望见杨惜如从汉白玉料上精誊细刻而出的精致脸廓,和他额心那点张扬的朱砂痣。
此时的杨惜却想着,看给孩子瘦的,明明是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掂起来却轻得吓人,回去要好好喂喂。
杨惜叹了口气,然后直接抱着萧鸿雪朝府门外走去。
而萧鸿雪养的那只小犬也欢快地摇着尾巴,跟在杨惜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