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戊年,你回到望月村,抢走了娘所有的钱财,并杀了她,是与否。”
唐皎的声音诡异地冷静下来,她如同往常一般审讯着犯人。话音一落,阮清溥的心,宛若被世上最锋利的锐器刺着,刀刀见血。
阮清溥身形不稳地转身,唐皎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她的逃避,她的隐忍,夹杂着复杂的自卑。自卑中又混着矛盾的爱意,到头来一切都变成了恨意。
“我怎么会呢...唐皎,爹知道你怨恨爹,可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周衡眼神闪躲,方才的气焰一点一点的消了下去。看客一片唏嘘,怎么也想不到唐皎的父亲会是不二舵的爪牙。
“你右手背上有胎记,我不会记错。丁戊年新春,你潜入望月村,杀了阿娘。”
“我没有杀她!是她非要拦着我!我...我那年本来是想回去看你们娘俩的...你总不想看爹饿死在外面吧?你娘是镇上最好的绣娘,怎么可能没有钱?夫妻一场,她竟处处瞒着我,甚至不惜说钱要给你念书用。这种谎话谁会信啊...”
唐皎眼里布满红血丝,她握刀的手愈发紧,阮清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杀意。
“爹那会儿被人追债,他们说了,三日内还不上,就要杀了我!唐皎,你也不想自己没有爹吧...我都跟你娘解释清楚了,只要我赢一局,你们就不用受苦了。她是自己磕在桌子上的,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唐皎...爹这么些年一直在找你,前些日子听说六扇门的大人来长远县了,爹一听,那位大人的名字和你一模一样。本不敢相信,后来又听说的确是女子,爹就知道是你。”
“唐皎,你是我的女儿,你不能让别人欺负到你老子头上啊!爹保证以后好好待你,唐皎,快让这群下人放了我...”
周衡说罢瞪了眼压住自己的官兵,警告道:“看什么看,还不放了我?六扇门的门主是我女儿,你敢动我?”
官兵不为所动,沈朝故作惊讶地看向唐皎,“唐门主,他真是令尊大人啊,是我冒犯,这就让人将他放了。”
“哼!不二舵为非作歹,凭什么仗着和唐大人有关系就能脱身,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就是,唐大人如果保他,谁来偿还逝去的人的命?”
“可天底下哪有弑父的道理,毕竟是他女儿,就算忍着唾骂也得保住自己父亲啊。”
“呸!周衡算什么东西,一个为非作歹的赌徒,凭什么走狗屎运。”
“....”
官兵松开周衡的胳膊,男人起身甩了甩胳膊,没好气地瞥着围观人群,不满骂到:“叫什么叫!小心唐皎把你们全部抓起来!”
众人气愤,但碍于唐皎在场,也只能小声议论着。
“唐皎,不要上当,此事交给我,你不能杀他!”
阮清溥压低声音劝告着,唐皎并未施舍给她任何回应,她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长弓处。阮清溥看出她的意图,她一咬牙,没有任何预兆的,以众人看不清的身法,逼近周衡。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轻功,有人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周衡皱眉,没等开口,寒光一跃,血溅三尺,染脏阮清溥的衣角。
所有的声音停止,荒凉的秋风卷起沾染鲜血的落叶,剑刃滴落着血滴。
“你怎么配...让她难过...”
她的声音太轻,轻的只能让即将离开世界的男人听到。周衡不可置信地捂住脖颈,血液漫出他的指缝,他缓缓倒地,不甘地望着不远处的唐皎。
唐皎脑中的弦断裂,她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月清瑶的身份,瞒不住了。沈朝的局,她将自己推开,独自承受了一切。
不...不...
唐皎踉踉跄跄地向前,阮清溥最后望了自己一眼,半是遗憾半是眷恋地冲自己轻笑。不...不要...不要离开自己...
在官兵包围之前,阮清溥不做停留,踩着轻功离开是非之地。
沈朝的局,是冲着她和唐皎来的。要么,唐皎弑父,令天下人诟病。要么,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男人,届时,无论自己是不是月清瑶,都会和唐皎染上关系。
她和唐皎,在此刻开始,只能存其一。
*
通缉令不出三日贴满寒州大街小巷,诡秘莫测的月清瑶被人揭开面具,暴露在众人视线中。通缉令的画像,出自,唐皎之手。
短短半月,大批陌生面孔涌入寒州。为赏金而来的江湖人,受命来此的官家人,日日徘徊在角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各处官道被封锁,戴着斗笠的墨衣女子久久伫立在告示前。
“盗圣月清瑶为什么会来长远县?”
“早就听闻她和唐大人势如水火,眼下她杀了唐大人的父亲,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没听过月清瑶的事迹吗?她劫富济贫,不知帮了多少百姓。”
“可唐大人也从不和官家的人同流合污,听人说,月清瑶一直伪装在唐大人身边,就是为了找机会杀了她。”
“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能恨到这种地步?你那日没去,都不知道血溅的多高!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