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绽放在远方,绚烂弥漫在墨河。
“你醒来了,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在我身边...”
话未说完,唐皎垂下眼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向前一步,在阮清溥不明所以的眼神中,缓缓抱住了她。
热流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秋风卷起黄叶,纷纷扬扬。河边,数不尽的花灯荡漾在细流中。它们记载了谁的心意?她们的心意又会被知晓吗?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问题,只有唐皎的温度是真实的,缓慢的,灼热的。阮清溥眼眸一颤,感受着属于唐皎的气息。如果时间停泊在此刻,如果唐皎留在此地...
“月清瑶,谢谢你...”
唐皎轻声说着,也是属于她的声音,拉回了阮清溥的思绪,让女人意识到阻隔在她二人间的流光。阮清溥闷笑一声,向后退去一步,将流光收回,唯恐它硌着唐皎。
她的贴心不被理解,她的失落也被忽视。心照不宣,二人的注意全然被刀吸引了去。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的雁翎刀...被我弄坏...”
“不关你的事。”
唐皎语气淡淡,究竟什么能调动她的情绪?阮清溥不知,她愿意探索。
“那是你认为的,我可以不认为。”
阮清溥挑眉一笑,“它叫流光,唐皎,从今往后,它属于你了。”
唐皎没有接过它,她静静地注视着阮清溥的眼眸,眼底是一抹复杂的阴沉。阮清溥一时无措,她有些着急,误以为唐皎看不上此刀,忙着补到。
“流光,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相遇,在御州。上官策和苟失大打出手的刀,就是它。我替你估量过了,它刀身和你原先的雁翎刀接近,你用起来应是顺手的。”
唐皎依旧不说话,眼底的暗色更深一分。她维持着审视的态度,那是阮清溥所陌生的事物。阮清溥来不及思考唐皎的沉默,她只是迫切的希望唐皎接受它。
“你当初问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说目的是你。”
说到这里,饶是阮清溥爱挑逗的性子,也难得红了脸。她语气变得吞吐,却不掺杂一分欺骗,她永远真挚,和令唐皎看不透的傻气。
“其实我没有骗你,我跟在姜禾身边,是为了一笔交易。我为流光,我想把它送给你。所以,某种意义上,我的确是为了你才来到了水靖乡。”
“也许你会嘲笑我,也许你会猜忌我,其实很多时候,我并没有强烈的野心。我喜欢和你一起做事...我...”
一抹绯红晕开在女人的面颊上,阮清溥紧握着剑柄,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埋怨唐皎的不语,又庆幸她的不语。她为自己搭建了能倾心吐胆的场合,以后...这种机会似乎就没有了...
想到这里,阮清溥眼神终于不再闪躲,她不给自己留退路,将真实的想法全然说给唐皎听。
“你知道吗?你是我遇到过最厉害的官家人。哪怕我和司徒沙交过手,可在我心里,总有一天,你会比他更强。那天不会太晚。”
“我出现,从来不会阻止你实现自己的抱负。我欣赏你,唐皎,我欣赏你...”
她喃喃,“哪怕外界人的传言是真的,你恨我入骨,我也不会失望。毕竟,作为对手,我也希望你是我生命里最强的劲敌。如果能作为朋友,那也很好。”
“唐皎,官家能有你这样的存在,大燕就不会丧失生机。你我的路虽截然相反,可有一句话我还是想说给你听,很多时候,你,我,我们的目的是相通的。或许愿景,也是接近的。”
“我想帮你,没有理由。所有,你收下它...好不好...”
一直举着流光,阮清溥的胳膊有些酸涩,她的眼睛实在漂亮,就连装起可怜来也让唐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唐皎终于从她手中拿走了流光,她的嗓音难得充斥着几分柔情,“我很喜欢,谢谢你,月清瑶。”
“其实我...”
话到嘴边,阮清溥还是止住了话题。罢了,一个名字,真真假假,总归都指向自己。她既然是以“月清瑶”认识自己,那便以这个名字继续。
“怎么了?”
“其实我,饿了。你也好久没吃东西了,我们一起?”
“好。”
唐皎看似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反常,这令阮清溥心安。她理所当然地握住了唐皎的手,迎着漫天绚烂向前走去。今夜有灯会,人来人往,她二人逆行着,难免吃力。唐皎握着阮清溥的手,握得很紧,她抬眸只能看到阮清溥义无反顾的背影。
赶上中秋佳节,酒楼多半都已经打烊,一来二去在路上停留的时间过久。怕唐皎失落,阮清溥笑着打趣。
“对了,你昏睡的日子里,水靖乡的人给你送了好些东西,不吃就坏了,怪可惜的。我的厨艺虽比不上酒楼,可做顿饭倒也行。我们,去你那里?”
见唐皎点头,阮清溥放下心来。此地人少,不怕走散,阮清溥松开了唐皎的手,怕她又觉得自己轻浮。她理所当然地想,却从不肯回头看看唐皎眼底的晦暗。
上一回来唐皎的住所,还是自己死皮赖脸不肯回客栈,非要缠着她。想到此事,阮清溥难免失笑。唐皎瞧着冷冰冰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通融的道理,其实脸皮厚一点,也能讨到甜头。
灶台许久没用,唐皎为自己打着下手。阮清溥动作麻利,更多也是心疼唐皎大病初愈,老跟着自己忙活哪里成?
两碗阳春面,一盘清炒时蔬,再加上菌菇汤。虽简单,唐皎还是一眼看出她是为自己才做的清淡。
月色正好,屋外有棵梧桐,泛着浅黄。过段日子怕就是金黄,不过当下就已很喜人。将饭菜摆在石桌上,阮清溥取出从夜市上买来的桂花酿。
“往年我都是和血雨楼的丫头们过中秋的,她们喝不惯酒,早年我也喝不惯。”
唐皎坐在石凳上,听着她的故事,时而浅笑,时而沉思。
“不过呢,今年能和唐小娘子过中秋,是我的荣幸。”
阮清溥没打算给唐皎倒酒,“你还要养身子,还是不要碰酒了。我对它说不上有多喜爱,只是在中秋,离开它,总觉得不圆满。”
为唐皎盛了碗汤,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见唐皎没动筷,阮清溥忍不住道:“尝尝我的手艺?难吃也得吃。”
唐皎浅笑,尝着阮清溥做的汤,“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