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皎!你果真没走!”
曲杰情绪激动,扯动了肩头伤口,他面目狰狞,猛喘着粗气,又坐到了椅子上。
“要么一起死,要么给我解药!”
“哦?凭着几个农夫,想威胁我?说说你的后手,也不枉我来水靖乡一趟。”
曲杰强撑着一笑,他拍了拍手,林间似有狂风舞动,末了,刺鼻气息灌入众人鼻腔中。阮清溥的食指抵在鼻下,打量着周围,远方似有火光。哪里是起风,分明是人为。
“沈老板,没想到吧,你也有一天会死在青幽里!这方子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就是为了防你。今日,除了我的人,你们都得死。”
“你不是自诩清高看不上我们!可我告诉你!沈朝,我和你不同,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利益,我们不是。我的确不是曲杰,可你漏了一件事,我也是水靖乡的人。我自小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就因为水靖乡偏远,就因为此地物资匮乏,朝廷从未看重过我们!水靖乡的人从出生开始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活下来,走出去!”
曲杰捂住肩头,发觉沈朝并未被他的三言两语威慑,只是将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崔景弦。
“用它捂着,免得死在这。”
崔景弦推开她的手帕,目光落在曲杰身上,“继续说。”
“沈朝,今日我死又何妨!只要青幽和火药一齐到了官家手上,他们都能活!”
“可你凭什么觉得官家会用活人祭死物?”
阮清溥从人群中走出,曲杰扫了她一眼,不屑一笑。
“你终归年少,不懂人的贪欲有多深。官家怕是巴不得如此。知道为什么沈朝一直派人盯着我们吗?就是怕官家得知此事,她无利可图!想想大燕的老弱病残,如果他们的命能换大燕永世太平,我水靖乡定会青史留名!”
话音刚落,曲杰猛地一口咳出血,形销骨立的水靖乡村民放下铁凿,跌跌撞撞走向曲杰。他双手发颤,被曲杰推开,转而跪在沈朝面前。
“求沈大人救县令!我知道青幽幻毒的解药在哪!您救曲县令,我带你...”
“混账!”
曲杰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肩头的痛意紧随其后,将他折磨地瘫倒在地,身后的村民慌张上前扶起他。
“沈朝必须死,只有她死了我们才有活路!”
“你们有活路,但不是此法。曲县令,要让你失望了。”
唐皎走到阮清溥身侧,就在曲杰反应之际,嘈杂声自远处传来,片刻后,浓烈的烟雾蔓延过来,清苦的药草镇压住了原先的刺鼻气息。
“同是大燕人,今日不该有人死在这里。收手,放弃青幽,我定会上报六扇门,请总领...”
“唐皎!你太天真了!就像你曾经为了消除我疑心说过的话,水靖乡是穷乡僻壤,除了你,没有人会来。我等了多少年,等来的是什么!朝廷对水靖乡不上心,所以她沈朝都能成为土皇帝操纵这里的一切!”
“我们呢?如果不是青幽,近年来的水患,我们早死在这里了!可笑的是,如果不是沈朝带来了祭祀台,告诉了青幽之法,水靖乡的人,活不到去六扇门报案的一天。”
“唐皎,水靖乡的人从来没有背叛过大燕,他们不是罪人。”
“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将我们逼上绝路吗?”
“曲杰,我在,就是为了给你们指路。官家对待水靖乡的确欠佳,可我来,不解决你们的问题,就不会回去。”
唐皎的刀未出鞘,阮清溥清楚,她的刀不会出鞘,她不会对眼前的百姓动手。
“不必回去了。水靖乡的毛病,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们自出生便非富即贵,可曾体会过什么叫穷的滋味。粥里看不到米粒,病疫肆侵,不逃出去就没有活路,逃出去了也没什么好下场。”
曲杰边说边让水靖乡的村民将他扶到了椅子上,“自我担任水靖乡的县令,他们会死,可没有人是饿死。我没罪,我是拯救水靖乡的人,也是拯救大燕的人!”
“唐皎,你不该回来。阻挡我们活着的人,都该死。沈朝,我的底牌可不止一张,只是...我对不起的是身后人...”
他坐在椅子上,将乌纱帽摆正,又理了理衣襟,以最体面的姿态面向众人,“我们可以死,水靖乡的下一代不该死,他们无罪。”
“点火!”
水靖乡的百姓接受了他们的使命,一群瘦骨嶙峋的人默默向着曲杰靠拢,农具一一被弃。他们垂着头,落寞的等待着死亡。
藏在四周的火药桶现出面貌,随着火把一齐向下,沈朝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动容。她下意识去握崔景弦的手,谁料女人轻轻摇了摇头。
在引爆绳即将燃到头的那一刻,阮清溥走到唐皎身后,默默捂住了她的耳朵。巨大的响声自四面八方响起,绚丽的烟花打向天际,也让曲杰安然的面色有了一分龟裂。
烟花绽放在天际,所有人默默放下了兵刃,抬头看着皎皎月色下的绚烂。
唐皎的心,在阮清溥捂住她耳朵的那一瞬,跟随烟花一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