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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阴差阳错报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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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冠军是——”

Nature Second决赛现场,白色的灯柱扫过一排壮志满怀的参赛者,戏耍般在其中两个人间左右摇摆,牵动人心跟着晃动。任沉木闭上眼睛,默数自己的心声......

一下、二下、三下。

观众席爆发出哄叫与掌声,光柱灵巧地一闪而过——

“又一次。”

任沉木在黑暗中睁眼 ,平静地想。他躺在床上随意翻了个身,头枕着手臂,盯了天花板好一会儿,说不清是发呆还是想什么。

又一次。

连他自己都要相信那只是个梦了。

“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静谧。

任沉木想装死,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怄气很没意思,起身去开门。顺手拉开把室内捂地黑黢黢的窗帘,这才发现外面早已晨光大泄。

看了看时间,八点。早也不早。

清晨泛橙的微光包裹住他,黑发凌乱,一双瑞凤眼含着尚未清醒的浑噩,他转过身朝门走去,光线顺着高挺的鼻梁将一张脸明暗勾勒,影子被从身后推到身前,拉得长长的。

敲门声在任沉木开门前停了。

走了吗?

任沉木停在门前,唇线抿得很直,看起来恹恹的。等一阵也没人再敲,可他也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时间凝结两秒,他呼出浊气,将手搭在门把上——

2034年8月1日的8点12分,任沉木打开了一扇门,他在当时还年轻,也不会透过时间去猜这一刻的意义。

“欸!......欸?”门外举着手正欲再敲门的少年被突然的变故惊地一踉跄,尴尬地稳住身体,冲任沉木略显憨态地一笑,“嗨!早上好啊!你......你在家啊.......”

话音一出闵莜的眉心就狠狠一皱,欲盖弥彰地闭上眼,对自己的愚蠢感到深切羞耻。

靠!这不纯纯废话吗?!

幸好闵同志在地球活了20年已经对人类应对尴尬事件的手段——厚脸皮——应用地炉火纯青!短短三秒哄好了自己,拍拍衣袖苍蝇搓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准备开口。

任沉木比他更若无其事,还真一本正经回答他:“早上好。在家。请问有事吗?”

“我来跟你,说声抱歉。”闵莜清透的黑色眼睛看着任沉木,干净俊俏的面容上带着点歉意的笑,他看任沉木愣神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想起来,想着怎么才能让双方都安全地展开回忆解决问题,他斟酌着词句讪讪道:“就是昨天,医院报告单的事儿,不好意思哈。我......”

“没事。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羞怯的事。”任沉木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起伏,像空寂的过道里悄无声息滑过了一条蛇。

没来由地发寒。

羞怯?

闵莜被他的用词搞得莫名其妙,拿错报告单是什么很羞耻,很洪水猛兽的事吗?不过他现在没多少时间纠结这些了,今天是和祝导面商剧本的日子,费尽周折,多少人盯着的肥肉,万万机不可失。他冲任沉木鞠了一躬,再次道歉:“总之,非常抱歉给你带来的不便。”他指着对面的门,“我就住对门,你要是需要什么补偿的话就来找我。呃,今天估计不行,明天,嘶,好像也不行,大后天......害!反正我也跑不了。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闵莜说完冲任沉木笑笑,转身快步离开。

任沉木还没从那一串炮仗般的话里缓过神,他看着慌慌张张的青年,又看看对面紧闭的门,感觉自己还没睡醒。

不过,他又想,不过他确实是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黑色欧泊一样。

是任何梦里都不会有的。

任沉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楼道里还回荡着闵莜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话,修长洁净的手指敲打着门框,等身后阳光爬上宽阔健硕的脊背才退身回屋。

关上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这个年轻人的脑子好像不在同一频道。

*

“有不满意的我可以马上修改,祝导您再考虑一下吧......”

涟依娱乐大厦下的咖啡馆。

闵莜看着起身欲走的祝晨风慌忙伸臂虚拦,握着剧本,他紧张地请求,手心全是汗,把纸页浸得微皱。

微胖的中年男人开始还带着客套的笑打算离开,后面被闵莜虚拦了几下走不脱,面上也渐渐失了和蔼,他将剧本从闵莜手里拿过,却没看,卷成圆筒直挺挺地插入桌下空的小收纳桶。

闵莜身躯一震,感觉全身的血流都在逆行,一股酸痛直冲脑膜,胀地头痛欲裂,鼻息粗浅不齐,伸出的手臂无力下垂,他拧着眉飞快眨了眨眼,挤出一丝笑,

“祝导.......”

“好了。年轻人。”祝晨风也是皮笑肉不笑,“有想法是好事,你也有胆识,何必急这一下。再者说,理想到底是托在现实上的,你要打动我,就不能只敢想。”

他说着,又微微俯身拿起那一叠剧本,在胡桃木的桌面上敲打两下,打着哈哈递还给闵莜,“年纪大犯混了,小莜别跟我一般见识。”

“去真的长长见识,我再看看请不请的动你这座大佛。”

白色的纸页卷成桶状,里圈像一道越进越黑的隧道,毫不客气地嘲笑闵莜的胆怯,边角有些卷边,就像一把刀卷了刃。

可无论如何这都是把刀,它正对着闵莜。

正午的太阳光打过百叶窗,一道道平行光束划过空间,纤尘浮动,横亘过闵莜伸出的手。他接过剧本,伸手,拿住,收回,光影就在他指尖跳跃。

“是我太冲动,打扰祝导了。感谢您教诲。那,就不多耽误您了。您慢走。”闵莜紧捏着剧本,带着得体的笑退身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光线擦过他的左肩,要是太阳再仁慈一些,再偏移一寸,或许能照到他的面容,身躯。

有点冷呢。

祝晨风收放自如,恢复和煦的模样,拍了拍闵莜的肩膀,走了出去。

待人走后,闵莜才慢慢缓过气,他垂着眼睫,密密的阴影打在眼下白皙的皮肤上,他重新坐回沙发,将剧本平摊,试图抹平卷页......

一次一次,无济于事。

哗啦——

零散的纸张被挥撒满桌满地。

闵莜掩着面,带着颤抖地喘息。半晌,他抬起头,手指在桌面无意识划弄两下,碰到了桌上的咖啡杯,杯壁是冰凉的,咖啡早就冷了。

两杯,谁也没动过。

闵莜拿过面前这杯,勺柄轻轻打转,冷掉的焦糖摩卡只剩苦味了,闵莜加了两块方糖,味道尝起来不伦不类,不过到底是甜了些。

闵莜舔舔唇,捧起杯子开始一点点享受自己难得的空闲时光。

一杯见底,闵莜拿着纸巾擦拭嘴唇。废纸被投掷入篓,闵莜带点散漫地伸了伸僵硬的手臂,仰头看着天花板,画着大小joker的吊顶,一红一灰两张厚嘴唇对着他大笑,闵莜笑骂了句什么,抬手冲他们一人一个飞吻。

他站起身,抖了抖精神,一张张捡起散落的纸页,将纸张按顺序排好,在桌子上装点整齐,抬眼间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闵莜抬手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在窗面上出现。他的面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又有几分强装成熟的滑稽,此刻,就是看着自己,都带着那点不知道从哪儿、从什么时候学来的假模假样的笑。

他压下唇角,又忍不住笑起来。这次是不一样的笑,说不清道不明。

闵莜装好皱皮的剧本,推门出店,感受阳光暖烘烘地拥抱他,带着笑把刚才的话又骂了一遍,

“神/经/病。”

一个年轻人不用知天高地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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