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上有一种情节被称为可爱侵略症,据说是因为人在看见可爱的事物时正向反应过于激烈,导致大脑释放负面情绪来中和正向反应。所以人们在看见毛茸茸软糯的幼猫嘤叫时常常会咬紧后牙槽,并生出“好想揉一揉它”的冲动。
夏油杰闲暇时喜欢读一些杂书丛谈,此刻却成了他脱罪的借口,可晦涩的心绪和野马脱缰般的幻想是无可抵赖的判词。女孩明亮而略带关切的猫眼犹如一面明镜,他没由来地渴望她能洞察他的怦然、悸动和未曾说明的所有。
但显然,他不是咒灵,奈娜也不能听到他没说出口的心声。
杰果然不太对劲,是上次被普通人背刺的原因吗?甘甜的草莓香气还萦绕在鼻尖,奈娜肃然问道“你是还在为‘反枕’那件事烦心吗?可那不是你的错啊,不要用坏人的错来惩罚自己,这不值得。”
“……”
夏油杰本想说点什么,张口却一时哑然。他承认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尽管他也明白碰上犯罪者狼狈为奸的概率甚小,但就像是水往低处流,一旦打开了匣子思考就停不下来。那点遐思也被冲刷得荡然无存。
他半晌叹了口气,像只熟虾蜷起背“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很复杂。虽则犯罪者已经被绳之以法,可正是这一小撮人闹得人心惶惶,催熟了咒灵……要是那晚我再警醒些的话,也许不会有人伤亡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了。”
不过设想未曾发生的支线故事也是无意义的。被诬枉的窒息他也无从说起。
没必要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吧?咒术师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只是“过往已成定局,朝前看即可”这种话倒显得很单薄;大喇喇地直说下次再遇到不听话的人先把他们全都绑起来,高道德感的杰肯定不会答应……奈娜揉搓着玩偶的裙子花边沉默不语。
善良戴上枷锁则形如绑架,但人生本不必给自己设套。可话又说回来了,她有什么资格教别人怎么做事呢?保护弱者正是杰一直以来坚守的正义啊。如此假大空的“正义”他也行远自迩地践行了,弱鸡如她还是不要自说自话为好吧?
奈娜无法感同身受夏油杰的痛苦,但她有个优点就是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也不去钻牛角尖。就像在以往每一次摇摆时都做的那样,她再次摆正自己的位置:三级咒术师,杰的队友,打辅助的。
又不是勇者斗恶龙,公主救勇者,她怎么能拯救夏油杰于苦海中呢?
暂时解不开的乱麻和莫名的心疼都被奈娜抛诸脑后,她站起来戳了戳杰松松垮垮的丸子头说“很晚了,先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几缕调皮的发丝从松散的桎梏中逃脱,垂落脖颈。夏油杰两指揉了揉山根,狭长的眉目定定地望向她几秒,倏尔莞尔一笑,点头应承。
说是莞尔,其实也只是勉强勾了勾嘴角,更像是给人聊胜于无的安慰罢了。他觉得今晚又是个难眠夜,好在尚有余力去思考该怎么引导鸵鸟心态的女孩开窍。
可这个笑容落到奈娜眼里却别样的难受,心脏仿佛被蝴蝶咬了一口,酸酸麻麻的感觉传至四肢百骸。她想也没想地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掐住夏油杰的脸颊,将他的脸颊肉挤作一团连嘴唇也微微嘟起翕动。
夏油杰讶然地睁大双眼,试图用眼神传递疑惑。
“不想笑就别笑了。”因为手上的动作两人离得很近,奈娜弯腰俯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泛着一层水光的唇上。
杰知不知道人心难测呢?越是努力想当救世主,越是有可能被人捧杀,把圣人杀死,然后把他当成神来拜①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奈娜知道此时应该退后半步再好好道个歉,或者不需要道歉杰也不会为难她。但身体却不服从指令,甚至被蛊惑似的咽了咽口水……
他的呼吸声好轻啊,是在屏息吗?以前从来没留意过,原来杰的眼睛仔细看会透着点金褐色的啊?奈娜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要跃出来,仿佛有只困鹿正用犄角抵着胸腔内侧反复冲撞,否则无法解释她此刻莫名的悸动。终于理智在某个刹那崩坏了——
她略微俯身,在杰的薄唇上轻轻贴了贴,留下个一触即分的吻。
然后松手,后退,再后退。奈娜脑海里像按下了格式化键般一片空白,奶油的香甜和清爽又冰凉的薄荷味交织萦绕在鼻尖,嘴唇上濡湿的触感仍然鲜明得使她想抿唇,但羞耻和懊恼叫嚣着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那,我还有事我先睡了……”
“你给我等会!”
一双有力的手强硬地压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直面。夏油杰此时终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但那弧度让奈娜不寒而栗:
“不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她踩着他的影子昂首看向他隐于暗处的双眼,刘海贴着他的眉弓打下一层阴翳,却依然能感受到夏油杰的目光牢牢锁定住她。
救命,说一时脑抽了他会信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时冲动献上自己的初吻,一定是荷尔蒙在作祟吧?
难道是因为喜欢吗…如此尴尬的境地里,女孩竟兀自发起呆来。
奈娜长久的缄默使夏油杰沸腾的血液寸寸冷凝,喉间泛起苦涩——心上月悬而未满,也许递个台阶体面揭过才好再做谋算……可那轻柔一吻却似滚烫的火星在横亘两人之间的薄纱上烫出一个洞,从此以后只要看见这块疤就不自在。
他几乎要怨出声来,又紧紧抓住这根虚无缥缈的蜘蛛丝不放。初吻变得像是惩罚,神为何要给予他犍陀多的考验呢?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