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自己被困在空洞无聊的生活里,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徒增空虚,我迷失了我自己。”
……是谁说的这句话,此刻为什么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河内藏介茫然地僵直了几秒,仅余一半的视野模糊扩散又重合,心跳仿佛传来了鲜活泵血的脉动,然而这不过是幻觉。他很清楚自己的五脏六腑早已被蛀空,徒留一副无价值的皮囊。
“毫无天赋的你,假如能作为培养皿供养出有价值的咒灵,也算是发挥余热了。”
痛!好痛!
天灵盖仿佛被人垂直打入了一枚钉子,摘胆剜心的痛!
求饶无用,忏悔无用。
上苍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拜托,干嘛露出这副表情,你不是也这样对待那些猫儿的吗?”
…对了,他想起来了。一开始只是登山远足,远离无穷无尽的人际交往是那么的轻松自在。没有絮絮叨叨要求他相亲的老母亲,没有咄咄逼人的顾客,逃离永远拥挤的电车,也没有条条框框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可以卸下一切重负,放肆地玩弄小生命。
于是在每一次相亲已读不回的时候;
在每封邮件开头加上繁琐问候时;
在被顾客刁难上司指责的时候;
在电车上没有高举双手而被人厌恶地剜了一眼的时候——
河内藏介都会来到这座荒山野岭,这里群山环绕,闭塞无人,也没有监控。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做真正的自己,当不被蔑视的巨人。尖细的哀嚎是如此动听,宛如婴儿的啼哭,指甲缝里的血垢虽然难清理,但至少能带来片刻温热。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惶然地回头,只见一个男人闲庭信步地走进这荒败的破庙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好深重的怨念啊,几乎就快生成咒胎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惜在这种情况下都看不见的话,你也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而已——”
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是有价值的。几何时起重新埋入校园,少年少女们高声歌颂青春,每一个雀跃的步伐都踩在他的脊背上,他忘了自己像蚯蚓一样埋藏在土壤里多久,仿佛连脑回沟都变成蚯蚓虬结密布的模样,直至现在——
河内藏介在短暂而诡异的沉寂后忽而放声大笑起来,四时奈娜看着怪诞不经的某人,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
“对了,同学。”他用那张烧伤瘢痕遍布的脸微笑道,黑洞洞的眼眶对准奈娜“最初感觉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咒力残秽,好像不是错觉啊,你也去了那座山上的破庙吗?”
“如果是的话,那些孩子承蒙你关照了。”
什么?……奈娜宕机了一秒,在理解了他话语中的深意后四肢百骸无一不冷,旺盛的怒意却直冲大脑!
原来如此,那个试图制造猫又的混蛋竟然是他!
“就是你这家伙把研磨的妈妈给?!”她蓦然竖起敕令,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
哈?不远处观看席上的孤爪研磨莫名地伸出根手指对准自己,就连旁边的山本猛虎也歪头看过来。但无一人可为他们解惑,奈娜已经发动了攻势——
“五雷符·天火陨!”
星星火点从燃烧的敕令中骤然迸发,愈燃愈烈,流星似的火球划出完美抛物线,大范围无差别攻击封住了河内藏介的四方八面,同时也激起了千层烟浪。
奈娜以手掩鼻,另一只手捏紧了短刃,眯眼凝眸望去——焦烟漫漫徒有烧却的灰烬缓缓升空,以及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因此危险从下方逼近的时候她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倒映在视网膜上的是“条状”的河内藏介。
是的,他舍弃了人形如蚯蚓般贴地而行,皮囊松松垮垮地拖着,好似泄了气又往里面塞了异物的气球。河内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筋骨吗?可尽管他身上缺失的零件更多了,却还是保留了出拳的机能——
太近了!躲不开!格挡也来不及了!奈娜只能将仅剩的咒力凝聚在腹部以保护脏器。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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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前。蛟龙灵活地游曳在低空,宛如戏耍般逗弄着飞不起来的地龙,而两头地龙也不疑有他,轻易地踏入陷阱、相互交叠穿插身躯,对吊着它的蛟龙始终紧追不舍。就在它即将张口咬下前面的尾巴时蛟龙却倏地消失了。少年扬手收回咒灵,冷眼俯视着两条庞然大物因为惯性冲撞缠绕在一起,打出了个死结。
夏油杰面对两头伎俩拙劣的地龙内心有些不耐,却不好一举将其覆灭。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不舍得。
『双生』这样的术式着实罕见,奈娜的反应速度很快,不过夏油杰在地龙“复生”时就已断定这只咒灵珍稀程度突破了一级——它已被河内仓介开发到了极致。双生不仅仅是一分为二那么简单,寻常大小的蚯蚓估计还有别的用处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宝贝,比如补齐河内役使咒灵所需咒力的缺口。
对他唯命是从的大泽陶之助很可能就是那个血包。夏油之前怀疑过他咒力波动超乎寻常却一直无事发生,现在想来是被抽空了。也许是用半截蚯蚓对他下了蛊?总而言之这场战役持续至今,如果没有别的血包做补充的话那个倒霉蛋很有可能会被榨干。而保护大泽陶之助这样的弱者也是他的职责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