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新宿街头,十字路口。
以往哪怕是深宵照样灯红酒绿、人头涌涌,现在却空无一人。
黄黑警戒线外,一身黑西装的窗例行公事地向年轻的咒术师详述背景调查,他的声线如同机械般平铺直述,充斥着连日继夜的积劳和奔累:
“……这是一起泄愤式无差别驱车撞人案,事故发生后我们就已经着手观察,按理来说,殁了三人以上的事件会有二级上下的咒灵诞生。”
但是现场却很干净。入学还未满一年就取得一级咒术师职称的夏油杰举目扫视,普通人眼中连一丝血迹都没留下的柏油路上,浅淡的怨念附着在人身最后停留的地方不肯散去,但这微量的咒力远远达不到二级。
不远处,仍有人在路边的树干下放了一把白色的乒乓菊,花叶边缘已经有些焦枯,并不是最近的。
“死者的信息呢?”
“分别是一名女校高中生、一位近八十岁的老妪和一个青年上班族,他们之间互不相识,只是碰巧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遭遇了不幸。”
夏油杰点点头,放出了几只勘察的咒灵巡视四周,同时对辅助监督报以一个微笑“在这种繁华地段争取到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悟说要喝新宿的一家珍珠奶茶,还要劳烦你。”
这位不知道加班加点了多久的社畜只能臭着脸去跑腿,在他离开警戒线后,夏油杰抬手驱使着咒灵渗出咒力,地面像经过反色一样透出诡谲的踪迹。他两指揉了揉山根,那双丹凤眼里只余一片坚定。
“去!”两只咒灵游曳前行,而他观察着地上稀薄的残秽:因横遭变故而诞生的咒灵部分会留在“出生地”,以割据一方的束缚增强自己的咒力;但也不乏有些会天南海北地闯荡。无论哪一种,夏油杰直觉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战役。
哪怕是辅助监督也是没有术式的普通人,远远的在外联系就好,这是夏油杰认为最好不过的保护手段——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存在的,这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年跟着咒灵一路疾驰,年轻的肩上仿佛担着千斤。
吊诡的是,这个新生的咒灵似乎没有被本能驱使,潜进溢满负面情绪的特定场所。按理来说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又贫富悬殊的大都市里,想找到咒灵仰赖的澎湃情感不是什么难事。
它留下的踪迹越来越轻盈,并没有昏头转向地四处游荡,而是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奔逸。越发奇怪了,难道是有能遣使咒灵的诅咒师参与其中吗?夏油杰皱眉蹙眼,干脆召唤出座椅升至半空,地面仅留下捕捉踪迹的一只。
“叮!”短讯音打破沉寂。
『最强:杰!你那边完事没,我一发苍就搞定了好无聊哦~想吃蛋糕!』
怎么有种现役JK的口吻?夏油杰微妙地看着同期的短信,那撮刘海被风刮到脑后飘荡自如,他慢慢地敲动手指。
『荞麦面:还没,有点麻烦。』
『最强:不是吧,你都搞不定?需要我过去吗?』
『荞麦面:暂时不用,咒灵逃窜了。我在追查中……』他突然俯察了一下地面,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线。手上直接拨出一通电话。
“悟。”少年温润如玉的音色因严肃而透出冷凝“会有人死后因为怨念转化为咒灵仍不忘执念吗?”
按照这只咒灵留下的行迹,它将去往死去的三人中那位老者的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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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这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直道而行。豁然开朗的乡村田舍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天一色,是这片地区独特的景观。
追着咒灵残秽来到城郊的夏油杰却无暇欣赏风景,此时已经接近破晓,一天之中尤为忌惮的咒灵活跃时刻,他借着月光打量这个黑漆漆的木造住宅。
沉淀了岁月风霜的老房子有种质朴的味道,门前一溜繁茂的观赏盆栽为它增添了几分活力与人气。
“远行中,花草自取,际遇顾惜?”夏油杰看着整齐码放的花盆旁边的牌子上,娟秀又不失风骨的汉字咂舌。说的话倒像是老人的口吻,但他知道这处房子的主人已于上周死在了闹市街头,他也没见过能拿起马克笔写一手漂亮好字的咒灵。
……如果真遇到这样的咒灵要收下吗?
夏油杰恶寒了一瞬,举步进入到屋内,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放下个小规模的帐隔绝视线“打扰了。”
他打开灯,屋内并不如他所想的残破,入目四处都是温馨的生活痕迹。院子里还能看出以前摆满了花盆的样子,现在却已经清空,连杂草也被细致地处理掉。
他召出一只咒灵沉入地下,同样没有探测出任何可疑物品。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这肯定是人为的。诅咒师可没这么好心给死者打理花园,那会是老人的家属吗?他打开手机回顾资料,然而这位可怜人的子女都在海外,目前仍未回国,也没有走得近的亲朋……
夏油杰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卧室里也很干净,老人家生前的物品都整理好放在抽屉里,被子整齐得没有一丝皱褶。他又转身走到厨房,途中忽然抬头看向楼梯——
那里很干净,没有一丝咒灵的气息,可是……一个佝偻瘦小的老婆婆能独自更换高处的光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