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避重就轻地略过“朝日奈要喜欢她”这个话题,重新把重点放在朝日奈枣的行为上。
朝日奈枣低低垂着脑袋,一副落寞的模样:“我只是有些吃醋。总有人喜欢你,而我只是其中一个。他们肯定也和你说过【喜欢】之类的话吧?所以我一点也不特别。”
朝日奈秋森语塞。
她无法解释,他们都没有明确地向她表达过喜欢。她早在他们含糊地表达心意前,就已经尽量直白地拒绝过他们。而唯一向她明确表达【喜欢】的,只有他——朝日奈枣。
而他也是唯一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追求者。
朝日奈秋森轻咬下唇。
“在要哥用那样的神情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阻止我自己,在他面前说出否定的回答。”
“抱歉,是我太没有安全感。”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
朝日奈枣的声音越来越轻。
明明是站着,但朝日奈秋森却忽然觉得,他的身影突然被缩短、缩短,到她可以一手握住的程度。
她向前微倾,想去抓住他。
她也确实抓住了他。
“秋森?”
朝日奈秋森拉住了他的手。
朝日奈枣看向她,他的眼尾微红,看上去像是十分伤心地样子。
朝日奈秋森一怔。
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问他“为什么”而已,他就这幅模样。要是她真的说两句重话,那他不得在她面前掉眼泪?
她想到这样的场景,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微妙。
既无奈又有些难言的……期待。
她甩甩脑袋,赶紧把这奇怪的想法丢掉。
朝日奈秋森坐在沙发上。她在空间的低位,拽住了朝日奈枣的手腕。想要看到对方,她只能微微仰头:“我没有怪你……自作主张。”
她侧目,不去看他:“我只是有点在意。”
碎发下,她的耳廓泛着淡淡的粉色。
是闷热的雨水汽拥挤着涌进了室内,挤散了空调风的凉意。
是有些在意,她没有在一个更合适的氛围下说出那句“我答应”。
是有些在意,他没有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下再次询问她“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有一点而已。”她再次强调,“反正……都已经被你说出去了。”
朝日奈秋森只是有些小小恼怒,觉得他们确定关系的程序应该更加正式而——只属于他们两人。
但事已至此,她既然没有否认,还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也代表了她同意的态度。
她手上的力道稍稍松懈,眼看就要自然垂落。
朝日奈枣反客为主,他顺势牵住她的手,然后牢牢——十指相扣。
他在她面前蹲下,和她平视——或者在她的空间下位。
“抱歉。”他抿唇,“我知道,你在那样的情况下承认,一定有一部分原因是考虑到这是在要哥的面前。”
“是我太过冲动又考虑不周。”
“我明白。”
朝日奈秋森看他这样,甚至想要开口安慰他两句。
她也不完全是被迫,她基本是出于自愿。如果她不愿意,无论这是在朝日奈要还是在朝日奈美和,又或者是在她和朝日奈枣的婚礼上,她都会说出那句拒绝的。
朝日奈枣认真而珍重:“我对你的喜欢从未变过,只会随着我们的相处愈发加深。”
“我……”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不明显的颤音,“我并不确定,你是否也和我抱着相似的心情。”
“之前你说,希望给你一些时间考虑。虽然忐忑,但我不想通过追问这种方式来让你感到回答的紧迫。”
“但我也会觉得心急和害怕,害怕等待只是凌迟的处决。”
“所以——你对我,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单膝支撑着跪在她的面前,期待而忐忑。
这一刻,朝日奈秋森甚至有一种她正在被求婚的错觉。
“铛铛——”
家里的时钟奇怪地报了一声时间,像教堂的钟声。
雨停后,窗外树梢有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远。
扑簌簌、扑簌簌。
羽毛闪过气流,气流窜过她的心房。
有些痒痒的。
她很想、很想,现在就立即马上,告诉他,她抱有和他一样的心情。
忐忑、期待,同时是喜悦和满足。
在她即将回应的时刻,那道熟悉的机械音再一次响起,回声隐没在这间客厅的墙壁间:
【任务完成进度,30%。】
任务……完成进度。
朝日奈秋森咬紧牙关,不让那句“喜欢”溢出齿缝。
她早晚都要离开,那她的喜欢对于朝日奈枣来说,只是裹着糖衣的药片。
药片甜蜜但剧毒。
她甚至觉得有些悲哀——或许这是她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但这却发生在一个虚拟的游戏中。
她沉默着,甚至不敢去看他。
她的情绪和态度的变化,在朝日奈枣眼里是如此明显。在那句该死的播报后,她的心情就急转直下。
他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不要管那些任务进度!】,但一双隐形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把相关的任何信息吐露。
他不在乎什么——游戏、任务、规则,又或者小黑屋、禁锢还是人工智能,他统统不想去管,也不想去想。
他只想要在当下问她:“不管……不管发生过什么,也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或许现在,你会不会对我有一点点的喜欢?”
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不在乎——除了她。
被他牵在手中的指节微微动了动。
他屏住呼吸,充满期待。
但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
肺部的氧气耗尽,朝日奈枣不得不重新吸入潮湿的空气。
潮湿而闷热。
他真是讨厌夏天。
“我明白了。”他喃喃,强撑着站起,自言自语般不知道究竟在安慰谁,“没关系的,这很正常。我理解的。”
他再没有力气去握紧那只温暖而柔软的手,他不得不卸了力道。
滑落。
“我、我、我去给小猫丢个球,它大概想要玩球了。”他不敢看她,只匆匆丢下一句,就想要离开这个令他忍不住同样潮湿起来的客厅。
他也讨厌客厅,空旷、无处躲藏。
但那本该滑落的手却突然拽住了他。
“不是的。”
他愣愣地回头。
“我其实也很喜欢枣哥。”
她明明是笑着,眼睛却红红的。
“我真的,很喜欢枣哥。”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