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红绫在床上握了几个时辰的鸡蛋,手腕都酸得没法动,她还是有些怀疑莫士元在骗人,自己从来就没有听过握鸡蛋能练字的说法,可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她正在甩手歇息,屋外传来虎子欢快的笑声:“叶伯伯来了!”
叶冷泉摸了摸虎子的头,“虎子真乖,这么长时间还记得我,待会我带你去买糕点好不好?”
“桂花糕!我喜欢叶伯伯!”
段红绫撩起门帘探出头去,笑着大喊一声:“师父,你怎么来了?”
叶冷泉大踏步走进屋子:“听闻你受伤了,便来看看你。”
“来看我就行了,何必带东西呢?”
段红绫看他手上拎了两个锦盒,便知里头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打开一看,果真如她猜的那样,一个装着根金钗,钗上镶嵌了两颗红色宝石,一个装着江瑶干蛏子干牡蛎干等各色海味。
“师父,你上回送的鲍鱼干还没吃完呢,怎么又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更别说这个金钗了,我怎么敢收下。”
她赶紧把锦盒盖好,放在一边。叶冷泉呵呵笑道:“这金钗不是给你的,是给虎子的生辰礼,之前城里出了灭门案,我想着你定是忙不过来了,便没有过来打扰,如今便补上。”
“那也不行,虎子她才多大,哪里用得了这么贵重的金钗,还有这些海味,师父你就留着吃吧。”
叶冷泉佯怒,“好呀,段提举果然威风,都不听我的话了。”
段红绫连忙抓着他的手臂道:“师父,你这说的什么话呀,我收下还不行吗?”
叶冷泉这才点点头,重新显露出笑颜,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侯府总是时不时送这些没用的东西给我,与其放在家里,还不如拿来给你。”
“更何况如今阉党当道,李福全的义子又做了你的副手,往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段红绫哑然失笑,回了几句感谢的话,又小声道:“其实莫大人他人也挺好的,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之前教你的东西,你难不成都忘光了?叶冷泉上上下下打量起她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能狠下心当太监的人,还是远离些才好,何况你还得给虎子打算,更是要小心为上。”
听叶冷泉提起虎子,段红绫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若是寻常人家,像虎子那般年纪的都行及笄礼了,之后便要开始物色夫家。可虎子的情况,无论是交给谁,自己都不可能放心。
因此,待叶冷泉走后,她又把桌上的两个鸡蛋重新握在掌中。她不敢保证能否获得圣上的青睐,但最起码不要给圣上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段红绫握了一日一夜的鸡蛋,第二日趁着莫士元来段家送卷宗时,她便当面尝试写了几个字,“你看看,我今天有没有比昨日写得更好?”
“大人,如今你的手腕已经比往日放松了许多,不过写出来的字虽然没有往日那般刚硬,可却没有根,无法立于纸上。”
她皱眉,不自觉地咬了咬笔头:“这是什么意思?那我要怎么改进?”
莫士元眼神一闪,看着她道:“大人如今需要灵活运用手腕与手指的力气,手指抓紧笔杆,掌心却要握虚,而手腕要保持一定的力度但不能太过放松。”
段红绫直直地看着他:“不懂。”
“在下来给大人写一遍,大人看在下的手,感受如何正确运力。”
莫士元铺开宣纸,拿起毛笔,提笔慢慢写下了一个字,“大人请看在下的手腕——”
他还没说完,段红绫就把手覆上了他的手腕,抬眼看他,“怎么不写了,不是说让我感受感受吗?”
莫士元霎时红了脸,匆匆低下头提笔写字,竟写了一个“段”字。他没拿稳笔杆,故而笔尖一歪,最后一捺写得不好,起笔便露了锋,收尾又太仓促,字形看起来不够舒展。
他把纸揉成一团,手上沾了不少墨水:“这个字写得太丑了,我、我再重写一个。”
段红绫用手肘挤开他,“行了你别写了,我刚刚看明白了,让我来试试。”
说罢就铺开宣纸,提笔写了两个字,再抬眼去看他,“你看我写得如何?”
莫士元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个字,她的笑颜便首先映入眼帘。段红绫见他微微蹙眉,眼神发直,干脆抓住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我再写一个给你看,你感受一下我的力道对不对。”
面前的横竖撇捺点钩折他视若无物,当下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那温热的手掌心中,渐渐地便有些出神,一下子想起来昨日从孙捕头那问来的消息。
依据孙捕头回忆,段不祥在十二年前带着段红绫来到此处,之后便一直定居在永清县,而段不祥身边从未出现过任何女子,也没有人知道段红绫的母亲是何人。
莫士元有些如释重负,算上年纪,她正和自己要寻的那人合得上,就连身世也说得过去。只是如今,他有些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段红绫才好。
她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哎,你发什么愣啊,我写得真的有那么差吗?”
莫士元渐渐缓过神来:“大人写得不错,已经能够领悟到正确的发力方法了,不过若要把字写好,保持良好的书写姿势极为重要,不仅能更好的运用手上的力气,也能保护手腕。”
“书写姿势分为坐姿与站姿,大人现在腿脚不便,便先学习坐姿的姿势。”
莫士元让段红绫从床上下来,挪到书桌前坐下,“坐姿写字,需要铭记四个字,头正、身直、臂开、足安。”
他把具体的姿势说了一遍,段红绫按照他所言挺直背岔开双臂坐好,“怎么样,我可有哪里不对?”
莫士元在侧边看了一眼,“大人的头得与纸张保持一尺的距离,且需要保持端正,不能歪斜到两边,稍稍向前俯视即可。”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