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快雪尴尬地清了下嗓子:“这不是要尽地主之谊,想来问问萧少君是否一切都舒心。”
“只要你不来,少君舒心得不要再舒心了。”萧清昼鼻孔朝天,只差向她喷唾沫子。
尹快雪在心里唤了一声百鸟裙,一点回应都没有。
她也不啰嗦,利落地转身就走。
“段家大小姐,恐怖如斯啊。”萧氏的门生不住啧啧啧。
尹快雪在萧氏门生敬畏又鄙夷的眼神中摸回来时的路。
“祖姑姥姥,那其他百鸟裙碎片呢?你不是可以感应到?”银卷草纹腰带缠在她的腰间,传来瓮瓮的声音。
“要是十四年前的身体自然可以,现在可是不学无术,只知道勾.引萧玄度的花背鼠,你说我能不能感应到?”
“祖姑姥姥,你好惨呐,醒来不仅灵力底下,而且连自己的绝学都施展不了......”
尹快雪:“......”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倒是比以前好上了许多,身体中涌动的灵力提醒她萧玄度就在这附近,相当于自己成了萧玄度的人型探测仪。
尹快雪拐了个弯,扒拉在墙头,看见萧玄度一人坐在玉石板凳上,手中握着一支幽红色的洞箫,颇有几分“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的萧瑟感。
牛牛伸出玉坠子:“咦?”
尹快雪轻声道:“怎么?”
牛牛道:“我刚刚还听萧氏的小辈们在可惜萧少君已经多年不吹箫了,怎么他今日有兴致?”
尹快雪翻了一个白眼,手心又蠢蠢欲动地聚起灵力,想要给他一掌贯心,想想后果,遂作罢,她屏气凝神,抱朴守一,静静感受灵力在经络中流转,缓缓扫过五脏六腑,顿时身轻如羽。
尹快雪叹了口气,难道以后只能吊着萧玄度修炼灵力了嘛!那她可怎么去找师姐,又怎么为自己报仇啊。
隔天天色刚擦亮,孔苏就隔着纸糊的门扰人清梦。
“大小姐,大小姐,该起床了!”
尹快雪扯过被子蒙住头。
“大小姐,您难道忘记临行前少府君的叮嘱了么?若是这一次您再临阵脱逃,他可真要将您许配给楚家的小傻子了......”
“少府君?段野衡?”孔苏没有料到“段野雪”会起得这么迅速,丝毫未有防备之下,门大开大合,她摔了个倒栽葱。
孔苏挣扎着站起身来,嘴里“嘶嘶嘶”着:“是呀,少府君这一次可下了死命令了,铁了心让您去历练,提升灵力。”
段野雪是个娇娇大小姐,因为出生时,母亲难产,她在肚皮里头足足待了三天三夜才慢吞吞出来,身子骨从小比旁的人弱一些,仿佛是一个碎了一角的羊脂玉净瓶,里头的灵力总也储存不齐,族中之人对她颇为宽待容忍,是以养成了她跋扈骄纵的性子。
“哼,”尹快雪鼻子里出来一声轻蔑的气音,“登徒浪子也好意思来管我。”
孔苏尴尬地忽略了她嘴里的“登徒浪子”,连声喊着丫鬟将水盆毛巾、胭脂水粉端进来。
段野衡自然不是什么登徒浪子,而是一位多情翩翩公子,眉目也生得风流多情,尤其是一双桃花眼,里头汪着似醉非醉的迷离水波,他专注看着人的时候,眼尾略带桃花色,莫名给人深情不悔之感,情话自然也信手拈来,一句接着一句直哄得小姑娘们心口发酥,唇角含笑。
世人赠雅号“春庭月”,取自为“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但尹快雪向来与他不对付,恨不得在他那张整日里挂着假笑的脸上划个上百道血痕。
尹快雪气愤地走到院落门口,看见左右两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队伍,荼白湖纱天洞衣与剑头飘带在清晨微凉的风中,“羽化登仙”的味道呼之欲出。
她再转头看了眼段氏门生,一样的两排齐齐整整的队伍,原本还算得上飘逸俊雅的梅染袍瞬间被衬托成了村口的二傻子。
“幽篁仙子。”
萧氏门生朝着她纷纷作揖,荼白色的轻盈宽袖堆于云履靴之上,如果忽略脸上的斑斓色彩,个个都是广寒宫门口排排站神圣不可轻犯的清冷仙子。
“我们等会儿一定要保护好少君,绝对不让她有机可乘。”萧清昼虽然将声音压到最低,但尹快雪向来耳聪目明,每一个字都直接灌进了她的耳朵。
“就是,一点脸面都不要,连那种事情都会做得出来,我要是她,直接用一根腰带吊死算了。”
萧承之在旁边尴尬地清了下嗓子。
所有人又整齐划一地躬下身子,头垂至胸前,打心底里恭敬地喊出一声:“少君。”
尹快雪转过身,只见那人披着一身熹微的晨光,自清晨的露气中分花拂柳而来,一身湖纱天洞衣无风自动,三尺衣袖垂在云履靴底,却没有一丁点的尘土,她敢保证,这两只袖子这么在地上拖拉一整天,到睡前还是白得像是天山雪,甚至比她涂了粉的脸还要白上三分。
萧玄度面无表情地对着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一点都看不出来“段野雪”对他霸王硬上弓过呢,这风度,这气性,谁人见了不称赞一声“大雅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