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枯叶呼啸而过,尹快雪醒来时,耳边炸开一声怒骂:“哪个不要命的龟孙子敢在玄门净地给邪魔竖衣冠冢!”
她脑仁发疼,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勉强撑起身,指尖刚一动,又听见连串咒骂:“恶贯满盈的魔头,也配安享坟墓?该挫骨扬灰,化作浓水千人唾万人踩!”
声音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尹快雪揉了揉酸痛的后背,懒懒靠上身后的雕花美人榻,眯眼听着这声势浩大的讨伐。她嘴角一抽,荒诞得想笑——哪个倒霉蛋这么倒霉,竟替她这昔日魔头挨骂?
山风卷着枯叶呼啸而过,吹乱她发丝,空气中夹着一股腐朽土腥味,像百年怨气破土而出。她随意一瞥,面前是座被刨得乱七八糟的坟冢,白玉墓碑半露,三个扭曲的小篆映入眼帘——“尹快雪”三字像是活物,愤愤不平地扭曲着,似乎要从玉石中挣脱出来。她愣住,指尖划过那三字,像被烫了一下,指甲抠进玉缝,硬生生抓出一道红痕,血丝渗出,染红碑面。
“尹快雪?这是……我的墓?”她喃喃自语,嗓音低哑,像是从喉底挤出的冷笑,带着三分讥讽七分荒诞。
她撑起身,走向墓碑,低头打量那三个字。十四年前,她是叱咤玄门的白矖妖姬,手握承影剑,身披百鸟裙,站在云栖山巅,俯瞰满地尸骸,笑得张狂:“这天下,谁拦得住我?”那时的她,灵力如潮,剑光所向,无人能敌。可如今,她竟然躺在这儿,成了块破冢下被唾骂的枯骨?
“大小姐,您醒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
尹快雪转头,看见一个身着梅染色长袍的孔苏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帕子,眼神小心翼翼,像只受惊的小雀。她皱了皱眉,懒得搭理,继续盯着墓碑。
侍女孔苏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走近,低声道:“大小姐,她……都已经死了十四年了。”
“谁死了十四年?”尹快雪倏地抬头,目光如刀,盯得孔苏一哆嗦。
“尹、尹快雪啊……”孔苏结结巴巴,“十四年前,玄门七大世家联手剿灭‘狼狈双姝’,她……她不是死了吗?听说那场血战,玄门折损了半数精英,才勉强将她镇压,只可惜,死后不见尸体,这也不过是一座衣冠冢。”
尹快雪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戾气,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诡谲的弧度。她低低笑出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到最后,尾音骤然收紧,化作一声冷哼:“死了十四年?好得很!”
她猛地一掌拍在墓碑上,掌风激起尘土飞扬,白玉碑面“咔嚓”裂开细纹。她眯眼打量那三个字,心里一股子憋屈翻涌上来。她堂堂白矖妖姬,杀人如麻,风光无两,怎么就落得个坟头被人刨的下场?更别提这碑上的字,歪歪扭扭,像被人拿刀硬刻上去的,丑得她想再拍一掌。
“大小姐,您没事吧?”孔苏见她脸色不对,忙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点慌。
尹快雪瞥她一眼,懒洋洋地挥手:“离我远点,别吵。”
孔苏连忙退开,低着头不敢吭声。
尹快雪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理清这荒唐的处境。她记得自己最后站在云栖山巅,剑光如虹,天地间仿佛只剩她的笑声。可那之后呢?脑海里一片混沌,像被人硬生生抹去了一段记忆。她皱眉,低头瞧了瞧自己这身衣裳——宽大的梅染色袍子,俗艳得刺眼,腰袢初挂着一枚玉佩,上头刻了个繁复的“雪”字,她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死了十四年,恐怕是怨气不散,竟叫她的魂魄一怒之下,夺舍了掘墓之人——武陵段氏大小姐段野雪的身体。
白玉墓碑上照出几支金雀簪子,刺得她眼睛疼。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她嫌弃地扯了扯袖子,指尖一抹,唇上的胭脂蹭得满手艳红。她啧了一声,心中不屑地嘀咕:“段野雪这花背鼠,妆化得跟鬼似的。”
尹快雪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目光再次落在那座坟冢上。墓碑旁的土坑里散落着几片枯叶,风一吹,卷起一阵阴冷。她眯起眼,隐约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