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要从陈皮阿四的天坑勘探说起。

金万堂身为重金聘请的项目首席鉴定专家，没有辜负陈皮阿四的信任，可以说是尽职尽责，全身心毫无保留的投入，从一开始的京城广西两头跑，到后期一度常驻在一线。直到陈皮阿四宣布项目进入收尾阶段，只剩下吴三省自己掏钱进行挖掘后，金万堂才得空回到了京城的家中。

在荒郊野地帐篷里住了那么久，又受到了爆炸的惊吓，多年没吃过这种苦头的金万堂窝在舒服的沙发上，环顾已经离开了一两个月的家，感叹上了年纪还是待在自己家里好。

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客厅中有一幅画不太正常。

挂在墙上的山水楼台画，相当的眼熟，肯定是之前见过，但是金万堂想不起来这幅画的来路，也想不起来上次回来这副画是不是挂在这里。这些都不奇怪，像他这样的人古玩收藏太多了，每天过手的玩意从来不少于十几二十件的，有一两件想不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而且，金万堂也是个老板，不需要自己动手收拾屋子的那种老板。

他之所以觉得这副画太不正常，靠的不是感觉，靠的是逻辑。

金万堂是一个有名的大藏家，大鉴赏家。

这样的人，家里的客厅就是招揽生意的门面，拿出来的东西要能撑得住脸面，不会是这种非名家非珍品的玩意。就好像商场一楼珠宝柜台里放着一个草编戒指一样，金万堂的第一反应是有之前的东西被换走了。

考虑到陈皮阿四被他自己的手下坑到差点翻车，金万堂也怀疑是手下人在搞鬼，决定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查查帐目。

结果一查不得了。

金万堂发现自己似乎有非常多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去向不明，账目乱七八糟，伙计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卖了丢了还是送人了。

金万堂大怒。古玩收藏不比现金，这玩意价值凭缘份，大大小小总类繁多追溯困难，要是没有事先买专门的高额保险存到银行保险箱，报警也难以找回来。

少的东西不少，多的东西不多。包括挂在客厅的那幅不正常的画在内，多了四幅画，四幅山水楼台画。

金万堂老行家了，一眼就能估出来，这四幅就是“普通”的画，上拍的话估计大几十万，运作的好造点势碰上冤大头可以上百万。奇怪的是少了那么多东西，多的就这四幅画，还刚好都是同一类型的山水楼台卷轴画。金万堂只觉得眼熟，实在想不起来这四幅画是怎么得来的。查监控？时间过去太久，之前的记录已经被覆盖，录像显示半个月前那副画就已经在客厅挂着。

想不起来没关系，金万堂好好的整顿了一下手下的员工，所有东西都要登记在册账目清晰，然后把这四幅画丢给自己名下的铺子，勒令必须高价处理出去。

没两天，吴三省那边通知发现了塔的下半部分，金万堂飞速离开了京城，把这件事丢在脑后。

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月。

回到京城，又是各种采访报告上节目，等腾出手来，第一件事就是查账。

伙计支支吾吾的，告诉他挂到店里的四幅画出去了一幅。

问多少钱卖的？

结果说不是卖的是换的。

又问换了什么？

伙计抱上来一个小纸箱。

打开一看，满满一层旧时金银锭子散碎银两铜钱币，再一摸，底下垫着全是黄纸，正儿八经，祭祀死人烧的那种黄纸。

不吉利，非常不吉利，但是大大赚了一笔。

一问，画挂店里无人问津，伙计心里急，听说最近京城有个鬼市风头正盛，据说一些难以出手的物件在那里有人识货，所以打算去碰碰运气，拿了一幅画过去，只一晚上，就被人看中要拿这个箱子换。伙计是老伙计了，老伙计看得出来，这些散碎金银、钱币本身的价值远远远远超过了那副画，这才点了头。

很多地方都有鬼市，京城也有很多鬼市，比如潘家园鬼市，大柳树鬼市等，金万堂伙计去的那个地方，是位于这两个兴旺了上百年鬼市之间的一个新兴鬼市。这个鬼市最大得特点就是不接受现金，不接受转账，只接受以物易物——所以它特别火爆。

金万堂之前听说过这个地方，只觉得是某种行为艺术或者圈外人的cosplay，所谓有人识货不过是去宰外行人。如今看来，里面卧虎藏龙大有可为。所以，他带着伙计，带着剩下的三幅画去那里支了一个摊。

黑暗中，道路两旁的小摊子点起小小的灯，微弱的光照在各自的货物上，影子盖在各自的脸上，剩下更多的人在黑暗中游荡。鬼市的规矩是这样的，买家看到卖家摊上有心意的东西后拿着交换的东西到卖家摊前，卖家觉得可以的，买卖双方就当场进行交换，不可以的，就摇头表明没有看中买家拿来交换的东西，买家就此走开。

具体的细节在此不表，总之，在金万堂眼里那里是个特别奇怪的地方。奇怪归奇怪，一晚上，金万堂的摊子非常热闹，前来交换的人很多，有的人一看就是凑热闹的外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卖来的小商品来碰运气，有的人一看就是隐藏的圈内大佬，怀里抱着的东西放拍卖场上都拿的出手。其中，有不少人拿着超过这几幅画十几倍几十倍价值的东西前来交换，金万堂都摇了头，并告诉这些人，这三幅画不换，想要，到新月饭店来拍。日出以后，鬼市烟消云散，金万堂回到家中给新月饭店打了电话。

为什么选择在新月饭店拍卖？

首先，那里没有那么的面向大众，主要是圈内人在玩，熟客他都认识，有一两个生脸的很快就能搞清楚来路，适合在那里钓出大佬真面目。其次，他帮那边干过很多次活，那的老板欠他的情，最后，所谓落袋为安，金万堂更喜欢现金。

新月饭店告诉他，最近刚好有几幅同类的画要上拍，如果不介意，可以组一个专场。金万堂同意了，送拍的时候，他留了一个心眼，招来一个没有在京城露面过的外地伙计，让伙计以伙计自己的名义送拍其中一幅画，那幅画就是第八幅。然后他自己又搞来两幅来路清晰的山水楼台画和剩下的两幅一起，交给了新月饭店。

那么这次拍卖，金万堂一共上了五件东西。

两件来路清晰的上半场，两件来路不明的在下半场，还有一个是老伙计送拍的，一共五件，都是他的。新月饭店的匿名包间贵的惊人，金万堂还是体验了一把超级贵宾服务，然后放出消息造势。打听到有更多的匿名包间出现以及琉璃孙会来的时候，他很高兴，觉得自己运作成功了，也成了拍卖场上呼风唤雨的角色，可以把市场玩弄于手掌之中。在打听到解语花和三人组也会来时他一方面更加卖力的宣传一方面开始隐隐觉得事情不妙。

拍卖开始了。

钓大佬没有成功，新月饭店的匿名是专业的，但在拍卖上，他大获成功。

第六件是他的，成交价七千多万。

第七件是他的，成交价近两亿。

金万堂辛苦一辈子从来没有任何藏品拍出过这么高的价格，这是钱，也是对他一辈子古玩生涯的认可。

拍这两件的时候他其实都有摇铃抬价，这不合规矩，但是他觉得竞拍的人这么多，抬点小价，无伤大雅，饭店不会仔细追究。而且，可以说铃铛是匿名包间里的人摇的，不可以说铃铛是金万堂摇的——不然饭店就要回答他们是怎么知道包间里面的人是金万堂这个问题。摇着铃铛的时候金万堂兴奋的脸都红了。

但等拍第八件的时候，金万堂已经后悔了，第八件其实也是他的。

价格，价格实在是太夸张了，来路不明的藏品，鬼市招揽来的客人，荒唐到顶的天价，里面一定有事情自己没有弄明白。

或许有的人会选择拿钱走人，但是他是金万堂，他受不了这个不明不白。为了要弄明白，他至少要给自己留下一幅画——还要把鬼市来的神秘买家逼出来。

所以，金万堂咬着牙点了天灯，同时希望在匿名包间这个问题上新月饭店的人职业道德和业务管理靠得住。

毕竟，自己给自己的东西点天灯这种行为，让其他点天灯的都成了笑话。左手倒右手，把这当洗米机，是坏大规矩的事情。一旦败露，新月饭店肯定宰了他。但是金万堂顾不了这么多了，那一刻他感觉到这幅画就像他后半辈子的命一样，绝对不能送到别人手里。

结果，匿名买家没有逼出来，解语花差点逼死了他。最终金万堂成功了，第八幅画送到了他手上。

成功了胆子就越发大了，到后面的第九幅画，一不做二不休，见人家都点起了灯，他也不甘心被排除在外，然后就在包间里面被十亿一千万的价格震惊到瞠目结舌。第十幅画也是一样，他在里面坐着，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直到发现天花板上冒出来一个黑瞎子的脑袋。

“再后面，我就被你们带到这里来了。”金万堂道。

没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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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万堂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有鼻子有眼的讲了非常久。大家都已经吃完饭收拾好（吴忧有幸见到三人组加一个大资本家洗碗扫地擦桌子的奇景）开始喝黑爷泡的胖爷的茶了。

。。。。。。

“说完了？画呢？”解语花问。

“在那个被你们一起拿过来的盒子里。”

金万堂说的盒子是一个细长方形金属盒，上面盘着凸起的龙纹浮雕，龙嘴里咬着一颗透明珠子，珠子里黑色的液体在晃荡，应该是某种防止暴力拆解的机关。

“钥匙。”

“。。。。。。诶诶诶，胖爷”

胖子在金万堂身上掏了一通，掏出一个拴着绳子跟盒子同样材质的正方体小方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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