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做什么的,你还不清楚?哎,你的脚,脚,差点踩着蚂蚁了。什么天生贵种?没有我们的保护,狗屁不是。”
“可你还在在意蝼蚁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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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然每天去国师府陪该来抄经书的元心,该来的人不来时,他只好独自完成,以防有本奏。
元心走过的路上,乌云密布。
国师对低着头的人说:“东边日出,西边雨,王爷会往东西哪处?”
“我要待在原地。”
“惟恐拨云见日的那点儿颜色,不够看一会儿。”
元心身上的茶梗清香,与药味混在一起。
元心挡开了国师为他添衣的手:“国师赏我的,一并在打我。”
元然抄御完毕,来寻人。
绵绵的风雨将人弄得恹恹的,那两人的衣裳都有些潮湿。
别国师,元心与元然遮一把伞并排走,元然欲揽元心换成挽手,春雨洗地,世界静谧得虚假。
“皇叔,丹来了,当着百官面扬言娶、您,您不会答应的,嗯?”
“然儿不想与皇叔日日夜夜分离。”
几日前,丹尔克赤手空拳来谈条件,现边境空虚,他这样做已有几分情面。
“和亲?”
元然莫名紧张。
“九王爷救过臣的命,中原人讲究‘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诸位不会拂了臣一片向容国的心。”
郝眠竹脸色苍白,终识得此人不是太监。
“‘冤有头债有主’,卿何不寻救了卿好几十命的护从!”
“说笑了,纠其缘由自是有主子的吩咐,护从才这般堪用。”
“朕不。”
“咳。”
元然听到了元折的制止声。
“臣看嫁乞随乞,什么三六聘书聘人聘礼莫消办了,九王爷人嫁来,臣心里就欢喜,万事方大吉。”
“丹首领,好大的口气,真当这是草原,首领抢过去便是首领的人?”
“咳,嫁,送亲宴上自是欢欢喜喜,风风光光地嫁。”
现在,皇叔还去找那给他送嫁的元折?
“皇叔,然儿为皇叔做主,何苦去那种混恶的地方。”
“皇叔,”元然心虚地说,“那时不过九岁,由不得朕做主,如今大不相同。除了朕,谁能帮你!那扇门后面恶贯满盈的‘太上皇’?”
“太上皇?哪里不好?然儿这臭脾气,是九弟还是阿清给惯的?若是臣弟,先罚酒一杯,再进孤门。”
元心向元折作揖,元然也跟着行了礼。
见元心果断喝了,元折留元然在门外。
“小九,你的影子呢,今日不担心孤的酒里买葫芦了!”
“兄长舍不得害我。”
“心里当真这样想?可孤偏觉得九弟来找孤,跟找死无两样。想当年,孤的手足中最爱阿清,其他人是不放在眼里的。”
“哼。阿清拿孤当刃,胞兄弟轮坐帝位的算盘打得响。”
“你珍惜他?这把刃要护他,可他还是死了!你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护了他?”
“你想惹孤生气,看看孤是不是真的会杀你?”
“是他设计害孤‘不伦’,害孤身败名裂,孤报复他,爱他,他若把孤留在他身侧,孤不是要他死,他不得善终,都怪他自个儿!把孤留下了,一个人留下了。”
“你爱他?”
“没错,阿清不过是想自己上位罢,他怎知孤不肯让他。是阿清选择死的。”
“你爱他?那么奉他为王用什么换?”
元折垂眸盯着病弱的元心,抺元心唇的手,轻撇按在元心嘴角,轻蔑一笑:
“九弟单纯的皮囊下,暗涌生存之道,你会觉得孤以礼相送,还是要那人以身还礼?”
“对哉,九弟愿意出嫁为人夫。不会如阿清般不知死活。”
他想起白日皇上从宝座上冲下来,给小部落首领来一拳,臣子们嘘吁的情形。
首领刹时双目铮圆,与皇上就像炸了毛的猫遇上嚎叫的狼。
他的然儿拂袖转身,被丹尔克箍住脖子险些崴了脚,两人打了起来,然儿身边的小太监机灵地找由头把首领关入大牢。
马上,人被他提出来,好生招待。
“皇叔,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然儿听见什么死不死的。”
“有什么事非得见他?”
“臣想歇息了。”
“好吧,皇叔回吧,明儿见。”
*
“你喝酒了?万一引起体毒发作如何了得?”
元心泡在汤池里,想让身体冷静下来。
守门的太监见吴大人行色怱怱地来破门,惊慌地跑去找吴公公。
元心被他的举动吓到了,面上不显:“做什么把人吓走,我正难受,你再不能风一吹,也跑了。”
“药吃了吗?”
“药,药,药,我服得还不多吗?为什么远离我。”
“你现在不清醒,我不想伤害你。”
“因为污秽吗?”
吴明下到浴池,拿了件干衣服披在元心身上,一种狡猾的味道。
他举起元心放在池沿边,自己低矮的像囚人。
“远离?我们如何在一起?你爱我吗?除了我之外,再不需要别人?”
“我拥有我生命的春夏秋冬,和你,都显得贪心了。”
吴明眼里闪烁着光,他高兴。紧接着的一句话让他堕入地狱。
“哥是怎么了,我还要哄哥?”
吴明放开他,灰扑扑地出水阶。
“王爷!”
公公吴宝莱来时,吴明正出去,王爷自个儿溺进水里,这两人说不出的别扭。
“哎呀。”宝莱从地面跑过去拽起元心,浮出水面的元心呛出几口水,用刺疼的眼睛看着吴明移动过来,他笑着哭,擦泪的手误以为在擦水。
吴明这回,慢一点,被元心察觉了,正如元心不像那晚会死,他也不像那晚着急。
消灭了,是不是好过一点?
浑噩里飘忽不定的心,捉住什么能够停止波动。
“我不知道,竟也想让你承诺什么。哪怕是浮云海藻。”
吴明抓住他,处于洪流中的人取得一块浮木,波涛的汹涌袭不过此人的搭把手,吴明身上无色无味,形似白开水,无形无毒。
“我不张扬了,杂草,凋花,草房,你那日聘娶我,我从那日开始有夫。”
“我想春夏秋冬都和你在一起,春,柳叶衔燕为证,夏,大海冲泡沙滩蟹为媒,秋,西风裹带落花起轿,冬,”
镇定药起作用,元心有点头晕,一种熟悉的凉感,鼻血沿着指尖流向手臂,他脑中闪过一片段,在吸食谁人的血?
“有够漫长的……”
吴明带他入水,练会飘浮所用的时间真的很长。
“此刻,我们是最亲的人,此刻后的每刻,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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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呆,小呆,他说每天都在与我成亲。”
“成亲不是一次就搞定?”
“可是每天都在成亲耶!”
小呆牵起吴明双手上下摇晃,激动地跺脚:“新人每天都要洞房!”
“从今天开始,天地万物生灵随我用,用来向他表达我的心意。”吴明摘了一朵明晃晃的小雏菊。
“他是怎样的人?”
“西施般的外貌,黛玉样的心灵,宝玉像的无用,普通的爱人。”
“大吴,你还好吗?”
吴明摇头。
小呆发呆,日落,明艳艳的光,染红了云朵的耳朵:“想起他?”
好似前面吴明的耳朵红了。
“他出远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