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心不去佛坛,他待在斋宫,念着吴明的名字,计数:四次在一次不在。
“刚刚你不在这……”
他怕他师傅来,把他也夺走了。
答案是肯定,元心颔首,装作向自己确认记忆,无事。
吴明见他荡秋千式地点头,余波不停,闲谈起:
“人有三急,不到一刻喊我一次,像极了‘狼来了’里的小孩,王爷今天怎么了?”
“你……能像侍卫一样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吗?”
“王爷需要?我以为你不喜——”
“欢。”
突如其来的抿笑,鲜红诱人的唇色,与莹润白皙的肌肤,让人差点错过他的双眸,吴明快慰轻叹。
他藏得还不够,晦暗瞳仁漫散着机警黑猫般顽皮刁滑。
暖流阵阵入怀,元心从吴明这,得到的回应纷至沓来,并非空谷足音。
料峭春风拂开经幡,入目蒲团上裹成团子的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神:
大师,收不回的徒弟,我替你看顾。
大师有生之年,我们会回去看您的。
吴明举手抵在额头随愿。
他所向鬼子母发的是什么愿?
忆起规则:不能给自己求安宁。
手放下,经幡哪边,元心还在祷念,那人定制的裘衣比棉服保暖,这种日子不能穿。
“饿了。”
大师不是世俗人,你化缘我布施,怎么还问我要人?
元心迈步低头钻过经幡,抬眸笑眼,手缓缓上升,露出五指去抓吴明的手。
吴明握住的还是隔着半部衣布的手。
走白净的道上。
吴明松开些,元心的手往上扒拉,他带下去的不是让人松手,而是搓掉了衣物,毫无保留地与元心接触。
吴明彳亍:
“我的手冷。”
“我的手也冷。”
“有没有标量,你的手都是热的。”
吴明拆开小臂的系带,把元心的手提到手腕处捏合。
“牵这,暖和。”
元心的另一只手在他的衣袖帘下跌卷落时,追赶地握向吴明掌心。
垂下的黑色麻布袖子笼罩住的,元心竞相抓住的手里,隐约含杂朦胧的心思。
“我们吃什么?满汉全席最爱蚂蚁上树了,啊哈,没有肉沫,白包子能压成馒头。”
“拣你。”
“嗯……”
“我点土豆。”
元心步子小,刚还不觉,现两只手扒着,迈步受到明显的阻力。
吴明不着痕迹地慢下来,行动与他同频。
“到我了!我!那我?”
“红薯干?”
“王爷这是要点副食当饭吃?”
“就是想到了。”
“不是不行。只是……这场饭怕是要吃许久。”
“咦,你怎么知道?”
“王爷牙口不好。”
“疼?明明连见都没见过,要尝试救济的干粮,是记挂他吗?”
先帝花费九年教会我如何做奴才,体谅主子。
面对你时而让我高兴有余,时而让我痛苦有加。
和你在一起的十年,把我拉回最初的人样,可习惯还在配合你的悲欢离合。
“吴大哥说谁?”
常常比你还懂你自己。
“我牙是好的,你听。呜,这玩意比菜根难啃。”
“别整根吞。”
“噎住了比嚼它更遭罪。坐下。王爷吃饭不快,丢碗筷快。土豆片?吃吗?”
吴明盘里的土豆块瞬息切成片,他的干粮已让人拿下去蒸软。
“要是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咬不动干粮不得吞嘛。”
等待中,元心夹土豆:“我可以吃整块。”
“你不可以。”
“有王爷要吃完的东西。”
红薯干蒸一遍后奉上来的像一盘新菜。
蓝莓酱铺底,配苏叶,蒸出夹心薯,切成方块砌二层,用白釉莲花龙纹盘盛。
域外进贡的番薯,同糕点般亮泽,口感绵甜。
“王爷不会到那种地方。要是——”
“嗯?噢——要是遇到那样的情况,如法炮制,小事,况且有你。”
*
言雨生到领地,提前发放三个月俸禄。
医药物资的补充,日渐开凿的新井泉,士兵们看到了向阳的希望。
实际,没有好转。
*
“不要勉强?”
“哈哈。天气干燥。”
元心白天同医署新生交流,听取左、右院判说的医药政令。
晚上查看医书。
难的是,元心的老毛病犯了,头疼不说,鼻血嘀嗒,这一碗又要满了。
他看不喜欢的书就会这样,以前瞒顾太傅瞒得辛苦,现在毫不在意地一目十行扫书,不在乎站着两人如何看他。
白包子识字不多,念起医书来磕磕绊绊,元心听了更不懂书上说的方案,也就不顾低头擦鼻血,直接放碗接。
朝上,贺院使说话总被元心打断,他更愿意听左、右院判说话,明白他们没有偷懒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