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皇上。”
“否则我先王爷一步送你上去。”
筠竹瘫倒在地上,平视栗子的脚后跟走出那扇门:“大人慢走。”
筠竹,宦家女,因家父蒙冤获罪,下配仗内教坊为军中乐妓,托关系送扮女装的弟弟出去,结果被那厮二次卖了。
出军营后入烟花柳巷,结识包打听,又被主子挑中扮男装送入宫廷。
无心插柳柳成荫。
前年琼林宴,见到弟弟太高兴,藏了半辈子拙,凭一曲《春江花月夜》得王爷赏识,不想主子就此不依不饶。
得知恩惠,一直未对王爷下手,更是……那事急不得,以为自己被废弃了,不知怎的拾得起来,谁会养敌人的小孩?
狗急了也是会咬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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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真价实的检举信终于来了。
元心没少安插人与言雨生结伴,替他解闷。
他并不意外,陆续发过来的信件被遗弃在角落,积攒灰尘。
不想今日被眠竹翻见了。
“眠竹,这有什么?他的棋都是我的棋,他代表了我,别再问了。”
“好,那是你命令他干的吗?你是执棋人吗?还是被吃的那一个?”
“我相信他。”
“王爷相信他吗?”
王?我本是王,落子无悔,让他个满盘,怎会输不起?
“此事休要提了。”
今夕是何日,都来玩!
鼓起勇气看信件,不想它们的主人公晃到跟前惹眼。
元心不耐烦地对登门拜访的言雨生说道:
“言卿舍下边境将军不做,跑到皇宫里做侍卫是何故?”
“我们这半年断断续续只见过几面,今日好好的,行吗?”
“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也没准备什么,温了酒就带过来了,说来好笑,前几日我走到桂花树下,从土里挖出空坛子,才发现酿了二十年的桂花酒竟连坛子都是破。”
“印象中,是好的,可怎么连酸味,土壤都没有沾染上。”
言雨生倒满两杯酒。
酒水与瓷杯相碰,清脆的汩汩声变钝渐小,玉液颜色透亮。
“随便酿了几日,不是很醇,我没试过,一起尝尝?”
元心没有接过杯子,言雨生自饮一杯。
“好苦,后悔拿给你了。”
言雨生再添满:
“嗯,不做将军,做侍卫?”
言雨生喝掉:
“嗯……臣从小见母亲思念父亲甚深,独自悲欢,犹为可怜。念此,臣从小有个心愿,此生与爱人白首不相离。”
“臣爱的人在京城,可谓从小就梦想此职呢!”
“我护了他好些年,长大后不得不随父亲远赴边城守境,也想着待边境安稳,就回京谋职,与他不再分开。”
“不让爱人随臣吃风沙,不让爱人相思成疾。”
“哦。”
从小就爱一个人不舍得与他分离?
元心愤恨地扫落书案上的奏折,“哗——咔——咔嗒”,摞摞奏折掉得七零八碎。
参他的,监督他的,这八年的!
老旧的竹简摔地脱出牢线,弹向言雨生。
【十九日晚亥时,言侍卫咄咄逼人,呵斥皇上,身为亲卫——】
“看!这些可全都是参你的折子,一个身处在朝堂之下的侍卫都想着揽权,你天大的本事啊?惹如此多的非议!”
言雨生心里委屈,憋红了眼:“我没有!”
元心隐忍:“边境已经是你的地盘了,你还有何不满意的?”
“若你回边境去,老老实实的,皇上赦你无罪。”
“臣——没有。”
言雨生:我没有。
好一双动情的眼睛,言夫人一笑便是这双眼。
哥哥,你得哭才是这双眼吗?
“你走吧。”
言雨生攥紧手心,退出。
元心念着脚边的竹简模糊了双眼,上面写着——【言大人说熏鱼配豆腐最难吃了,哭!】
又——【太好了,鲜鱼配豆腐扳回一局,留。微笑~】
棋盘弃子对上将军,站着的人自欺欺人,跪着的人欺瞒他人。
言雨生,我长大了,长大有时候就是忘记,忘记这些好。多可笑,你说你一直在找我,而我、又怎敢认你。梦破碎一地,拾不起几多个我。
哪里还有顾怀,你真找得到他吗?
元心还是尝了言雨生酿的酒,小酌几口,甜的,桂花味很淡,为什么他说是苦的?
不停喝了几杯。
春宵酒醒:
“宝莱,我头疼得厉害。”
“王爷,奴才这就去请筠竹琴师。”
“来了?”
“是,还以为今日见不着你,小的新调了安魂香,给王爷点上吧。”
“嗯。”
“我,私自做了件衣裳,想送给王爷,新年快乐。”
新年?不欢而散地好啊。
“筠竹,去过很多地方吗?”
“小的,从小在宫中长大,不曾去过哪里。”
“是了,你的琴声没有那么多的——”
“王爷?”
“王爷,我的琴声当真有安抚到你吗?”
“我,很高兴遇见你。”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