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和七年,戍边归家,瞧着母亲欢喜多了。往年常是一幅久不见面,见面便生泪的模样。
是发生了什么?
四周一如往常,斑驳的树阴下,熟透的桃子滚落,静卧在草地上,轮到了梨子和石榴的季节。
啊,屋内不同了,杂色鲜花装点艳了南天,娘亲有心情操持花了?在相拥的时候,闻到一股异香,还擦香粉了?
母亲一身金装,粉墨修饰,青丝入目,添了几笔白发,耳朵上红玉坠子摇曳,便是随意打扮就遮去了多年持家的老态。
“夫人,许久未见,倒不知你如今做起了姑娘。”
父亲拈酸吃醋。
母亲笑笑,揽坐在父亲怀里,对其低语着什么。
他听后瞬间开颜几分,望向我。
看我不说话,母亲开了口:“难道这些花啊,粉啊,耳环首饰,不是你托顾贤侄给为娘带的吗?”
竟有这回事?久久上门了?
“哎,我就说,六小子怎么会、这么会挑物件,一看就是用了心了。”
再次看向我,帕子掩口,不知是笑还是难为:
“敢情我是承了顾贤侄这么多的情。改明儿回了礼,就此拒绝好了。”
父亲点头附和。
好了,二老又开始唱双簧,想打听儿媳妇的事。
“母亲,确实是孩儿托人买的。小久若是送来什么东西,您只管收着。儿在远方不得在您跟前敬孝,这方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孝敬您。”
“父亲,母亲,”我依次拜过,“你们若是不喜这些东西,孩儿让久久不再送了。”
“等等!为父没有不喜,只是艳羡。你小子,偷着我讨好你母亲,显得我忒小气了点。”
“哼,你本来就不大方。”
“欸、欸。为夫知道了。”父亲扯扯娘亲的袖角,哄道,“娘子,陪你去,明天就陪你逛。”
“今天!”
今天是中秋,我又什么时候是找他才合适?
“好好——”
“咳、咳。”
真是用得着父亲提醒我走?我还不想留。
“父亲,需要上报的公文还没有完成,孩儿这方去赶制。”
“嗯,去吧。”
我退出这略显怪异的氛围,却也听得了母亲的打趣:
“是儿媳送的准没错,东西送来的时候,我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六小子买的。六小子给自己买的都那样,给我买的能有一朵花吗?”
“哈哈哈哈哈。”
受二老的影响,我也心花怒放地想:是不是柳暗花明了。
“那孩子可真像兰姐姐,我都不想让咱儿子霍霍他。”
今年有很多改变,我想,最大的一点是母亲见过你了。
“行了,配了咱儿子怎么就是霍霍,别伤心了,既然他俩有缘,我们也该替玉兰师姐照顾好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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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三伏退,入秋早。秋天合该是读书写字的时候,你却一改往日习性,不等我去找你,你先找上门来了。
黄卷天秋,你一袭缎子红衫,轻松明快地走来,盈盈笑着。如枯木逢春,饮水思源,是水墨山水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我眼中,你就是那幅将展未展的长卷轴,不知我们的距离还有多远?
我不知道去年仲冬,寒风凛冽的天气,你跑去秋狝干什么?
我不知道在秋猎顶顶营帐之间,嵌满星星的天幕下,你开口一叫就是兴乐的名字?
你为什么因为兴乐笑而笑,因为兴乐的话哭而哭?
你是不是专程来见他的?自学堂出师后,可是好久没见到他了,但他不会像我一样常去找你,久久!
要问?不,我胆怯,抺了希望归零,是会疯的。
你上到我府中,又是不是过来还钱的?定是我让你有压力了。
可我不能失去你。
我不想失去你。
“嘿!发呆呢?想回去写课业?没门,出门前让你补齐,是谁说不用的?”
闹市街上,上一秒还围观画糖人的你,突然就到了我这边,我又有多久没见到你这么欢快了呢?
你这幅笑脸啊!
不禁用拇指揉搓起这幅面盘,没有几两肉,却挺软,凉凉的,很舒服,却也怕你嫌弃,不能过多停留。你欢喜也好,伤心也罢,只要我在,好不好,小久?
“你呀你,我看你都要玩疯了。”我交给小贩两文钱。
“令尊管你很严吗?一幅久没出门的可怜样?”
从铜板上拿下冷却硬化的小糖人,竹筷上面残有毛刺。
“现在吃吗?”
你摇摇头。
“我拿着吧。”
“嗯嗯,正配你呢!”
有吗?
我像是被你喂了一口蜜,唇齿微甜。竟然有一天,我还能跟糖很配?
你在我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试着拔刺儿,没留意到有人撞上你了,这拥挤的闹市,这群不长眼的麻球!
“无碍,小哥说的场子在那里?”
你要问什么场?
竖耳倾听,人们议论纷纷是有人要招上门女婿。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也凑热闹要去办场的?
“公子哥,”讨厌的人抬手,“就在醉兮楼。”
“多谢。”你还礼作揖。
离这里两条街呢。
“快,快点,我们也去。”是了,我都不知你喜欢什么人。
烦闷,这路上,人头攒动,闹闹攘攘。
正午的大烈日都驱不散前来围观的群众。新娘子还未登场,就有不少人进入红线内翘首以盼,准备接球,这些人不知耻,刘员外家虽富,没准这女儿——
“你再走一步就入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