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张唇一抿,将手指也含了进去,温热一触即分。
对方垂着头,似是在好好品尝那颗饴糖。苏玉垂眸看着他的发顶,倒是没办法发作了。
幸亏婚书是假的,若是真让他与自己阿姐成亲……苏玉收住思绪,罢了,阿姐定然瞧不上他。
傅云脸上一片绯红,他不敢再看对方,只能原地装楞,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好在对方并未与他久呆,出去灶房准备早膳了。
傅云自觉身份长相家世一样不差,对方能遇见自己就该烧香拜佛了,怎能轮到自己在这畏首畏尾。
他堂堂定北侯世子,就不该这般委屈自己。
临溪与渝州交界,浮蔚县一处小院。
飞书从井中打了一桶水倒入盆里,将帕子浸水拧干,潦草地洗了把脸。
自世子失踪半月以来,他已经连续多夜未睡过好觉。眼底淤青正浓,精气神仿若被采补的妖精吸走了一般。
踏雪被拴在院内,前蹄一扬,踢开了面前的干秸秆。
飞书听见动静看了一眼,脸上憔悴愈深。“哎呦!小雪,咱们现在就这条件,你好歹吃点吧!别没见着世子,你先把自己饿死了。”
踏雪从小在侯府被精心伺候,吃的向来都是新鲜的嫩草尖。若是遇到没有嫩草尖的时节,也有上等干草。这般无滋味的桔梗,嗅都不想嗅。
它扭开头,并不搭理飞书。
飞书又劝了会,游离的目光落在它四只雪白的蹄子上,霎时灵光闪过,心生一计。
他去而复返蹲在踏雪面前,笑眯眯道:“小雪,你这颜色太显眼,让我来帮你遮掩一二……”
说罢拿着一块吸饱墨汁的抹布往蹄子上擦。
秦业进门时,就见飞书身上沾了墨迹,仔细一看还能从中分辨出好几个蹄印。再看踏雪,那极具象征意义的四只蹄子已经黑不溜秋了。
秦业多数时候不会变色的脸上也不由一僵,“你做什么?”
飞书正聚精会神欣赏自己绝妙的点子,冷不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了自带煞气的秦业。
他用沾着不少墨的手蹭了蹭鼻尖,“业哥,你怎么来了?”
秦业身材十分高大,手中提着宽刀,生的一张凛然正气的脸。
他凉凉说:“侯爷知道你把殿下弄丢了,叫我来给你擦屁股。”
飞书身体心虚一颤,“业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傅二公子身边有两个贴身侍卫,一个是飞书,身法快,年纪小。一个是秦业,刀法强悍,年纪稍长。
对于飞书来说,秦业是前辈,也是半个师傅。平时他跟着世子胡闹,惹出乱子来,免不了得由秦业出面善后。
秦业冷冷瞥了他一眼,“若是殿下真有什么闪失,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侯爷砍的。”
飞书只觉脖子一凉,艰难咽下一口唾沫。他期期艾艾道:“业哥,你有殿下消息吗?”
秦业他临行前拜别侯爷,对方只叫他莫要担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他不懂其中弯弯绕绕,但明白侯爷是暗示他殿下并无性命之忧。见飞书真被唬住了,才道:“牵马,去渝州。”
傅世子躺在床上,无聊地摸着自己手上的茧。窗外一声轻微的细响,窗棂被人从外边掀开。
他下意识侧头看去,刚好和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眼对眼。
男孩显然不曾料到这般情境,一时间不知作何动作。
“看完了没?”他旁边的女孩焦急询问,没得到回应便一把推开了弟弟。
一时间,又是四目相对。
傅云面无表情移开脸,没想过有生之年竟被隔壁家的小孩当耍杂的猴看了。
苏玉正煮着粥熬着药,听到动静一抬头,就见林丫头带着她弟弟徐哥儿掀他里屋的窗棂。
徐哥儿拉了拉姐姐的衣角,让她别看了。
林丫头不理他,仔仔细细将里屋情形看了清楚才将窗棂合上。余光之中,苏玉已经走了过来。
“张婶……”两人唯唯诺诺,全没了刚刚偷掀人家窗棂的那股劲儿。
徐哥儿胆子不大,平时有林丫头带着才敢胡来,这会被人抓了包,心虚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林丫头徐哥儿,你俩人去哪了?”那边林氏也是刚从灶房出来,打算叫俩皮猴吃饭,就见俩人的身影出现在对面院子里。随即中气十足喊道:“还不快点滚回来?”
林丫头嘻嘻笑了两声,拽着弟弟就溜了。
苏玉见他俩回了自家院子,转身将窗棂重新掀开半许,用叉杆支着。
明亮的光从外透了进来,傅云偏头,堪堪见着一点素色衣角。
春天温和的气息自窗外涌进,远处是一座苍翠的青山。林上一片新绿,还有几朵粉色的霞云点缀其中。未散尽的岚气隐隐萦绕,增添几分朦胧旖旎。
蓦地,他突然懂了那句‘风花雪月了无痕,唯见此人是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