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聿双脚陡然停在原地。
肃静的会议室里,坐的都是集团高层。
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神里,既震惊,又不可思议。
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窘色后,陆时聿抬起脚,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继续。”
所有人都垂下眼,但余光却都齐齐往他的方向瞄。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窃窃私语,但所有人都在心里猜测刚刚听到的女声到底是何方神圣。
LED屏幕被翻滚到下一页,耳边是陈述的报告声,陆时聿却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刚刚他‘不小心’点开了微信,位于左面聊天缩略的顶端显示两条未读消息。
「谢谢啦~」
后面是一个鞠躬的感谢表情包。
所以刚刚那个人是谁?
她的追求者?
所以拿他当挡箭牌?
不然她为什么会在挂断前说那么一句那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是挡箭牌,但更是尚方宝剑。
重点是,的确好用。
在视频通话挂断后,江棠梨带着几分耀武扬威的语气,“爸爸,我能走了吗?”
江祈年还陷在刚刚那句「晚安么么哒」对他的冲击力里。
他想不通。
“你俩也没见过几面,都这么熟了?”
“但是我们每天都会发短信打电话呀,”这些小打小闹的谎,江棠梨信手拈来。
“哦对了,他还说明天会回来看我,到时候咱们俩家吃个饭,顺便再把婚期定了。”
江祈年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你真想好了?就这么嫁过去了?”
“不然呢?”江棠梨茫然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可是顺了您的意。”
江祈年:“......”
长这么大,能让爸爸有过如此复杂难言的表情,几乎是一只手都不能数满。
江棠梨不敢在原地久待,也不敢多说些什么给他反应的时间。
就这么迅速转过身,挂在胳膊上的包链往肩膀上一扬,江棠梨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扬起手往后挥了挥。
凄冷的夜色,最能掀起心底的情绪。
有成就感,但失落更多。
方以柠总说她不知足,说放眼周围,就数她生活在蜜罐子里,一家人都捧她为掌上明珠,受点管怎么了。
其实细细想来,从小到大,爸爸对她只有管束却无压制。
大学不想出国就留她在京市。
专业从金融改成了设计也只是生了她两天的闷气。
开酒吧不容许,可二哥真的帮她开成了,爸爸也却也没有强制性让她关掉。
或许是二十年来过于纵容她,让她对现在这一点点的管束都觉得压抑,觉得喘不过气来。
车驶出大门,璀璨的霓虹都没能压下从她心底翻涌出的负面情绪。
“就当我不知足吧!”
音响传来燥耳的DJ舞曲,盖住了她上一秒喊出的声音。
*
隔着一千多公里的海市,繁华迷乱的夜生活也刚刚破晓。
有人在灯红酒绿里醉生梦死,就有人为每日的生计争分夺秒。
但是对陆时聿来说,这两种生活都离他太过遥远。
他是陆家独子,背负了唯一继承人之名,就不得不用百分百的精力与专注力抗下这份重担。
在今天之前,他的确如此。
向来在会议时百分百专注的他,今天竟有几次失神。
他想,或许是因为今天持续的五场会议让他疲倦。
“今天先到这里。”
一阵被刻意放轻的窸窣声里,陆时聿摘掉眼镜,手捏眉心。
但是他动作又忽然一停。
明天周六。
难道她今晚的这通视频电话,是在间接暗示对这桩婚事的最终心意?
耳边再次响起那软似一滩水的声音:晚安么么哒。
看见他停顿在眉心的手指,站在他身旁的陈敬咽下嗓子眼的话,等他先开口。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没能等来他的发话,却见他拿起电脑旁的手机。
陈敬无心多瞄,实在是他站立一旁,视线俯下,那聊天界面让他一览无遗。
凝眸看向那头像和头像后的昵称:大梨梨。
所以会议的后半段,陆总两度没有第一时间听见下属的问询声,是因为江家那位大小姐?
陈敬盯着悬在屏幕上没有动作的手指。
默了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动作,陈敬试探着问:“陆总,已经十一点了。”
是啊,太晚了。
想必她应该已经睡下。
他不知道的是,十一点对江棠梨来说一点都不晚。
从酒吧出来已经凌晨一点。
关小飞拉开后座车门的时候,江棠梨正仰头看着酒吧门头上的蓝色招牌。
夜风很凉,她双腿只穿了丝袜,尽管外大衣很长,可却是敞开着的。
关小飞走过去。
见她漂亮的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像在失神。
准确来说,她今晚一直都心不在焉,甚至还破例点了两杯烈酒。
“江小姐。”
神识回了两分,江棠梨才感觉到扑面的冷风,她缩了缩肩膀,回过头来时,关小飞在她眼里看见了薄薄一层雾气。
“走吧。”
关小飞微微一怔,忙紧跟上去。
虽然来时江棠梨是自己开车,但回去都是关小飞送她。
是江璟沐要求的。
尽管一开始江棠梨很拒绝,但经不住一句:不让人送,那酒吧就不要去了。
车开了一段,不过十多分钟,关小飞就从后视镜里发现她几度咬唇的动作。
忍了几次,关小飞终究没忍住:“江小姐,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关小飞不止只在酒吧里保护她的安全,平日里江棠梨逛街出去玩,他和弟弟关小羽也会跟着。
江棠梨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我快结婚了。”
车速明显一顿,江棠梨没有系安全带,身体惯性地往前扑了一下。
“抱、抱歉,江小姐。”
江棠梨重新坐好,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往他后耳根瞥去一眼:“吓到你了?”
的确。
关小飞脸上羞愧难挡,抿了抿唇说:“是有些意外。”
对别人是意外,但对她这个当事人来说,却像一场梦摆在面前。
关小飞又看了眼后视镜:“那您结婚了,酒吧还继续营业吗?”
江棠梨眼皮一掀:“当然了!”
既然爸爸想用她的婚姻来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商业版图,那她也要充分利用这桩婚事打下自己的江山。
所以,酒吧不仅要继续营业,她还要开分店,从京市开到海市。
总之,她一定要把「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七个字打造成她江棠梨的招牌。
郁闷难挡,江棠梨就和关小飞闲聊了起来。
“跟我哥以前,你是不是也在酒吧做过?”
“对,金枪酒吧,后来那老板犯事了想拿我作挡箭牌,是沐总出面帮了我。”
江棠梨只听二哥提过两句,但细节她并不清楚。
“也是做的保镖?”
“不是,是副经理。”
“副经理?”江棠梨被意外到了,“你还当过副经理呢?”
江棠梨开的这两间酒吧也请了经理,但没有副职。
“那你平时都做什么?”
关小飞说:“就是负责酒吧的运营,协调各部门工作,跟咱们王经理平时做的差不多。”
“那你怎么是个副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