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家人应该是最想让死者体面、安宁、完好无损地离去,可他们偏偏却做出这么荒诞的行为。
死去的人毫无尊严地被糟蹋摧残,扛来被示众只是为了讨回赔款!
就算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时渊洺依旧无法原谅,因为他很重视家人。
但他也无意去评判别人,或是干涉他人的行为,因为深知这种感情不是人人都有,就算是亲生的也不代表拥有难能可贵的亲情。
亲情不是本能,也勉强不得。
因此,他唯有将一切心绪压下,淡然地与对方协商,顺利将遗体搬回到殡仪馆,做好本职工作让死者安息。
事情是很快就解决了,但有时候会不道德地想,还好死者已逝,不会亲眼目睹被亲人如此对待,但很快就意识到这种念头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因而再怎么隐忍,心底的不悦还是蛰伏着。
他不会大发雷霆,但兴许脸色不太好。
原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果然还是被她觉察出。
她是最特别的人,根本不需要他说什么,就知道在这种时候,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足矣。
不劝说别生气,而是无言地给予安慰和理解。
她明白他愤怒定有毫无争议的理由,所以接纳他的怒意,用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它渐渐平息。
回抱是毫不犹豫的,闭上眼享受慰藉,鼻腔里充斥着她的体香,混合着食物的味道,让他心怀感激地抱得更深。
回想方才安排妥当一切事务后,同事问他为何着急赶回公司,他们以为还有别的急事要处理。
他当时只好请他们放心,说明今晚不用加班,这才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其实对他来说,这辈子最紧要的急事也只有怀里的女孩。
他并不渴望更多,只消看她一眼就能抚平内心所有焦躁。
而他的女孩却细心地为他俩都准备了下午茶,让他可以趁此机会喂她。这已经是在奖励他,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
司清焰感受到头顶略沉的下巴,有种被依赖的重量,欣喜地偷笑了一秒,又格外心疼他。
看来他比想象中还要累啊。
双手在他后背上下游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似羽毛在挠心窝,让他又抱得她更紧。
心跳声缓慢又有力,肌肉纹理更加分明,体温在渗入全身的毛孔,司清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更何况,他还下意识地在她头顶上落下一吻。
吻后,二人皆是一怔。
因为氛围完全没有暧昧意味,那这个吻是不带任何情欲的。
不带情欲吗……不带情欲的吻更为致命啊。
那么温热、感激、珍惜的一吻。
就这样敲叩了两人的心门。
司清焰有点受宠若惊,指尖不自觉收紧拉扯他的衬衫。
她有一秒钟以为自己丢落了呼吸。
而时渊洺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懊恼一时情不自禁的冲动。
“抱歉。”
尽管深知情绪的发泄需要出口,但他们此刻没有在进行惩罚或奖励,任何逾距的举止最好不要有,至少在他看来,也应该问过她的意愿后才能这么做,可转而又想,他哪来的资格去索取这个吻呢?
时渊洺自我惩罚似的拉开了她的怀抱,颓然地坐在高脚椅上,恼怒般地扶额。
司清焰还在花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吻和道歉,回神过来看他这副自责模样,心里的怜爱更甚。
不过她也不想为他开脱什么,他今天已经够累了。
于是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走开。
时渊洺心里一阵苦涩,或许今天不该以这种状态来见她。
但又很想、很想、很想见。
窗外的阳光是不是在消散,为何突然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冷意是否在遍布他的全身?
时渊洺收紧了拳头,准备起身告诉她,他会安排车辆接她回家,结果就在他转身时,看到了女孩捧着一个袋子。
“时渊洺,这才是我想给你的礼物。”女孩露出糯白的贝齿,雀跃地欣赏他怔住的表情。
只有对方的反应比自己的强烈,她才能适时地掩饰方才的激动。
“打开看看。”
司清焰料想他肯定会很惊讶,结果这人平和地拆开礼物后,只是温和地将它拎在手里。
是一根墨黑色皮带。
司清焰心想,这礼物送对了。
看他闲散地拿在手中,指尖在皮革上摩挲,要是再用力地收束一捻,将其卷起成圈后猛地看向她,她的心脏恐怕会止不住澎湃。
内心同样澎湃的还有时渊洺,他不是没看出他的女孩眼中的期盼。
她想让他做什么吗?
“为什么是皮带?”
他默默掰开皮带的银色搭扣,将尾端往外拉出一寸,又一寸。
司清焰目不转睛地看这侵略性十足的动作,被蛊惑般地咽了咽口水。
她哪里好意思去回答这样的问题呢?他分明是要让她更加羞耻吧。
她挑选礼物的时候,可是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买下它的。
因为这意味着什么是无需多言的,尤其他们还处在这样的关系当中。
可以给惩罚加码,给奖励加码也不错。
彰显束缚和规训、克制和放纵的皮带,就有这双重作用。
她埋单时便已做好准备,这根皮带是要作用在她身上的。
于是缓慢地不安地靠近,低头勾住皮带的另一端,微用了点力扯了一下。
上次是你安抚我,这次换我来。
她将这心思透过眼眸看向他,让他无法受控地收紧了皮带,将人给带到他的怀里。
沉沉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时渊洺几不可察地喘息着问她:
“你确定?”
司清焰回想起他刚进门时故作温和的脸色,心想他那么那么那么不开心,就觉着一定要让他彻彻底底发泄出来。
就让雷霆落下,摧毁这无谓的矜持,让两个人都痛苦地痛快着。
于是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下颌立马被他扼住仰起。
他叹息般地喊她:“清焰……”像在求饶。
求她别试探他的底线。
可是,她没有试探,而是想要,想要直面两人内心翻涌的欲念。
于是乎,司清焰顺势伸手攀住他的双肩,目光幽幽地落在他的薄唇,又飘向他的眼眸。
无比虔诚的,带着义无反顾的心意,踮起脚尖,吻向他。
温软的双唇落在硬实的喉结上。
夕阳的余光和理智一起所剩无几,全都被被打翻在天际与地板。
紫色霞光铺陈在餐吧台上,一块失控的琥珀包裹住了余温。
霞光在一寸寸褪下去,渐渐露出夜的锁骨。
这夜色浓稠得似那台面上的枫糖浆,被人打翻四溅,黏腻地从天边缓缓流淌而下。
天边湿湿漉漉地像要下雨,原来窗外已经开始电闪雷鸣。
轰然间,室内坠入一场按捺已久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