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榆手腕上的手表时间指向了四点,除了大自然暗涌深不可测的愤怒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之前没有这个破洞烧火的时候总会让人犯昏,但是现在就只剩下冷冽的清醒。
万嘉旅的大衣破破烂烂的也不保暖,从他失温那会开始到现在他穿得是纪榆带棉的冲锋衣,像是长街口过年挂在门口打折促销的款式。
他望着天空从最开始觉得很快就会被找到现在觉得山下的房屋都被泥石流冲塌,仅仅凭着气垫船都不知道何时能把这儿的路都开完,他觉得要是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的话现在可能都要加钱叫最牛逼的救援队来,但是现在他对此没有把握,那个妾从前就诡计多端。
“好冷。”万嘉旅抱着膝盖喃喃道。
万嘉旅想睡觉,但是这儿冷得他直打寒颤。
“你给我一棍子吧。”万嘉旅快阖上眼皮了,“打晕了,好睡觉。”
“你自己撞墙不就行了?”纪榆拨动着篝火,靠在墙上说。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尖酸?”万嘉旅困意也没了,扭头看他,“纪老师,你能不能稍微温润如玉一点。”
“只是对你这样。”纪榆头也不抬,他起身踩着边上的烂课桌,掰下来烧火。
“哦,对我这么特别,”万嘉旅看着自己的脚踝,“因爱生恨,你恨得挺猛,老子这脚要是残了跟你没完。”
“哦。”纪榆边说手上的活儿也没停,“那你别吃饭了,也别烤火了,你死这里算了。”
“你别跟我说这种话了行吗纪榆,”万嘉旅指指点点的,“你他妈的爱我你都要爱疯了,但是你他妈太穷了,出去了老子也不能跟你过日子,别臆想你万哥了。”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得不到就毁掉。”纪榆噼啪地拆了一个桌子,撂翻了边上一个不锈钢盆,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吓了万嘉旅一跳。
“别犯病,”万嘉旅顺手抓了根棍子指着纪榆,“我感觉你现在像个精神病一样。”
“看起来很精神?”纪榆问。
“你觉得你很幽默?”万嘉旅甩出棍子,“滚远一点,我要睡觉。”
纪榆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我滚远一点是吗。”
纪榆叼了根烟,蹲在篝火边凑近吸了一口,香烟袅袅的。
“万嘉旅,你最好说到做到。”烟雾遮盖他的眼睛,他眯着一只,纪榆干活时候脱掉了外套,松垮的线衣他偶尔会撩起下摆擦汗,紧实的小腹都是男人乖张的荷尔蒙,跟他那张淡漠的死人脸极少能联系起来。
万嘉旅抱着膝盖,“你看看你现在,抽烟那样子,你真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了。”
“是吗。”纪榆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挑眉缓缓吐在他脸上,“谁教的?”
“我教你就学?我教你擦边你怎么不去擦?”万嘉旅说,“早几年就跟你说了,去网上拍擦边视频你早挣钱了,至于这么穷,天天上那个破班。”
“是吗。”纪榆漫不经心地说,“你教我。”
“我教你个屁,”万嘉旅勾勾手指,“拿过来,我要抽烟。”
“刚刚不是叫我滚远一点吗?”纪榆说,“一分钟之前。”
“你这个人你有病啊,”万嘉旅说,“你把我烟拿走了!”
纪榆捏着烟盒,看了一眼,“还有两根,”然后伸手就放在篝火上,“我又没瘾。”
“诶诶诶诶诶你他妈的我真服了你这个傻逼,你有病啊!”万嘉旅看着火苗真的要烧到烟盒子,“你赶紧赶紧,你别烧你别烧你这个臭傻逼!”
万嘉旅连滚带爬的过来,要去抢纪榆手上的烟盒。
“叫我什么?”纪榆居高临下的垂眸看他。
“我他妈的...”万嘉旅恨恨道,“纪老师。”
“给我!”万嘉旅喊道。
“老师没收香烟很正常吧。”那烟盒子在纪榆两根手指之间,擦着篝火随时都有掉下去的风险。
“老子他妈的有骨气的!”万嘉旅喊。
纪榆指尖夹着的香烟被他一吸,轻柔地吐在万嘉旅的脸上。
“那更好了。”纪榆佯装要松手,“有骨气就不抽。”
“你给我死!”万嘉旅一把抱住了纪榆的胳膊,伸直手指去摸他手上的香烟盒子。
这是老烟民的精神食粮。
万嘉旅整个人扑在纪榆的身上,终于从他手上抢走了烟盒。
纪榆被他扑在地上,躺在地上把手垫在脑后,他眯着眼睛,将指尖的烟抽完最后一口,已经开始烧到烟蒂。
他侧脸看着万嘉旅坐在那儿点燃了一根,夹在指尖撑着手吐出一口烟雾,他盘腿坐在他的脚边,在这唯一干燥的地域。
好望山的不眠夜困兽们享受着尼古丁,好像在烟雾里他们卸掉防备,现在的画面若是放在电影里,得是配上一段昏沉光影里,从左至右特写的破败玫瑰上滴落的水滴,导演会以此来表达破土而出的心猿意马。
“纪榆。”万嘉旅撑着手看着天。
纪榆踢了他一脚。
“你疯了拿你的脏脚踢我?”万嘉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