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纪榆说,“从现在开始,你想吃东西,一巴掌换一样,你吃吧。”
“威胁你万哥,”万嘉旅说,“在这里威胁你万哥,小纪子,有出息,不是当初屁股骨头都坐碎了十来个小时还要来找你万哥和好的时候了。”
“你快要挨揍了。”纪榆站了起来,影子拢住了万嘉旅。
“你打呗,你看看能不能给你万哥打服了,”万嘉旅一摊手,“我刚刚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给我来个致命一击呢。”
“呵,”纪榆笑了一声,“小万总是有脾气,不知道肚子饿了没有。”
“蛔虫了这不是,”万嘉旅撑着手仰着看他,“喂我吃饭。”
“你有意思,”纪榆搓着腕关节,“我喂你什么你都吃吗?”
“纪老师,你现在说话怎么还弄得人心黄黄的。”
“万嘉旅,”纪榆又后退了两步,“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搞得太近了才好。”
“什么意思啊,”万嘉旅说,“你给我腿打断了,你就打算把我扔在这儿?”
“有这个打算。”纪榆扯了万嘉旅的破棉袄披在肩膀上,“现在...”
纪榆看了一眼手表,“十二号中午三点,到现在,一天了。”
“啊...”万嘉旅叹了口气,“跟你在一块真的无聊,老子一天过得跟一辈子一样。”
“是吗?”
“怎么不是呢?”万嘉旅说,“我就是觉得,你把我腿打断了是一个特别正确的决定。”
“我也觉得。”
“你知道从前没娱乐,没手机,没事干的年轻人在天总不亮的冬天干什么吗?”万嘉旅问。
“我应该知道吗?”
“生孩子。”万嘉旅说,“保护措施不到位,所以孩子就满地跑。”
“但是我们不用担心,你也不会怀孕,”万嘉旅掰着自己的脚踝,“不然,能干这事儿,时间就过得快了,狂做,做完就晕,晕完起来做。”
“闭嘴。”纪榆本来都往外走了几步,听到这里,扭过头来,“我能把你打昏过去,那你的时间就快了。”
“开个玩笑,打发时间,”万嘉旅抻着腿,人晃神回来就又开始那副贱样,“纪老师,你还是有一点点变化,从前装逼,装高冷,现在还是装逼,装无情。”
“当然了,”万嘉旅说,“但是你没看起来那么难驯,反正我上手还可以。”
纪榆的牛仔裤是万嘉旅的,想插兜都没办法,外套挂在他肩膀,他有些不解地看着万嘉旅,“万嘉旅,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些话,很冒犯。”
“那又怎么样?”万嘉旅梗着脖子说,“冒犯你的话,我说的还少吗?”
纪榆仰头叹口气,“我劝你闭嘴。”
“没意思。”万嘉旅躺着看废墟,不知道是不是眼冒金星的加成,在这个鬼地方,万嘉旅看见了星星。
“你说我出去这腿还能修好吗?”万嘉旅问,“不过你应该希望我瘸了,瘸了,你就配得上了。”
纪榆没有理他。
废墟往下滴的水被收集,整个乡村食堂能吃的都东西都被放在一处。
白色的桶底有绿藻,但是没人清洗它,能有干净的水已经算命大。
小手电筒的光从最开始到现在已经有点微弱的变化,时间应该撑不过三四天,这儿的木板跟柴火也迟早要被耗尽。
万嘉旅已经失温过一次,再失温会比之前的更严重。
那半扇猪已经在万嘉旅昏睡的时候被拿远了,那些恶心人的内脏被纪榆扔到远处,天冷,它没那么容易臭。
按照这山体滑坡的速度与力道,整条山路应该都被泥水掩埋,外面此刻应该在下雨,泥石流不知会不会二次袭击这里,村里黄泥巴房子受不了这样的冲击,现在的情形应当是围山而建的整个村落都遭遇了十年难遇的灾难,救援队一时半会儿根本都上不来,情况好的话三到五天,情况差的话就不好说了,二人的手机都已经成了废铁。
在这儿找东西得十分小心,有时候只是撕拉一块篷布就容易破坏平衡,整片的石子都要掉下来,纪榆的手电筒照到头顶的人字木樑,随时都有塌下来的可能。
万嘉旅看着纪榆站在那呆呆地照着头顶的木架。
他又瘦又高,手电筒像扇形的光散开,一束直直地打过去,光亮里有无数粉尘,像一个巨大的沙漏,又像他好似光凭着着摸也摸不到的光,就能让万嘉旅没那么恐惧。
万嘉旅坐在篝火边,但是依然觉得胸闷,他咬着嘴唇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他在这儿的睡眠实在不好,又冷又硬又让人害怕,身上又痛又酸还想咳嗽,他有点儿贪恋刚刚纪榆的拥抱,是他与纪榆分手之后睡过最舒服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