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嘉旅走近了,“正好我在这,正好我有钱,正好你需要。”
“纪老师,”万嘉旅看着他的风里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亮晶晶的眼睛,“你再这样看我,我容易误会你他吗的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这么含情脉脉的,你想跟我搞师生恋啊?你怪吓人的。”
纪榆又要急忙摆手。
万嘉旅总会适时的控制节奏,拍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去,哥走了啊。”
——
万嘉旅推了纪榆一把,用车灯照着他回去的路,他从前走的时候从不回头,但是这次,他回了两次头。
万嘉旅回到了小镇,这个小镇也实在够烂的,招待所都差得要死,热水摸起来跟冷水没区别,还有铁锈味。
万嘉旅都还没收拾什么,就接到了纪榆的电话。
“烂宾馆老子真的草了!”
“在…镇上?”
“回不去县城了太晚了,跑过来就够累的了。”
纪榆沉默了一下。
“别管我,我就这两天的机票回去了。”万嘉旅佯装不太在意,“什么鬼地方,吃的也不知道哪里好吃,饿得我现在都懵,这厨子都赶不上你一半,我想抽的烟都没有,死呛的我也抽不惯,我还说找你放炮,但是我想了一下我应该潇洒地离开留给你一个让你懵逼的背影,给今晚上画上一个圆满的问号。”
“.......你,你,”纪榆似乎是词穷了,说了一句,“别贫。”
他俩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
“呀,纪老师还会用这种词?”万嘉旅将手机扔到床上,开着免提,“我这儿太无聊了,你陪我说话呗,你那信号不好要是用不来微信语言我给你充话费,我好想吃饺子呢,我上来问路那会儿有一家子包饺子,看着就好吃,我问他们能不能卖给我一碗,理都不理我,我真服了。”
“纪老师?你信号又不好了?”万嘉旅又去开空调,这鬼空调半天也不出热风,“我跟你说,我感觉你们这边做生意真的太傻逼了,那老帮菜天天就知道喝酒,这几天弄得我胃都痛,这里的热水壶你才怎么着?里面还泡着合格证呢,我一看我就要晕过去了。”
“喂?”万嘉旅又喊了一声,“纪老师啊!”
“嗯?”他应了一声。
“我跟你说半天,你给点儿反应啊倒是。”万嘉旅窝到床上去,“我想走又不想走的,不知道怎么了,但是这里真的太冷了,我可能是家里的地暖吹饱了,猛的一下的感觉人都要起鸡皮疙瘩。”
“好饿…感觉胃疼。”
万嘉旅确实跑了一天,累得慌,后续他再说了什么,已经不太记得清了。
——
万嘉旅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吓了一跳,一摸手机半夜四点半。
万嘉旅的头发成了个鸡窝,他肿着眼睛去开门,看见纪榆抱着个锅站在门口,脚边还有个类似电风扇一样的东西,还背着个包。
“纪老师?”万嘉旅半睡不醒,“你怎么来了?”
“起得早。”纪榆把锅放在桌子上,又从包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掏出一瓶醋,但是看得出来,这瓶醋连盖子都被仔细的洗过,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碟子还有一次性筷子。
万嘉旅颓着,歪着头问,“你昨晚上你包饺子了?”
纪榆不说话,把那个看起来像电风扇的东西放在万嘉旅的脚边,一插电,暖洋洋的。
“这东西行啊,”万嘉旅盯着看,“还是我纪老师好,知道我在这儿半死不活的,来拯救我。”
万嘉旅在身上裹了个毯子,也没穿袜子,连个热水袋都没有,蹲在木椅子上就开始吃饺子。
“你不吃吗纪老师?”万嘉旅往嘴里塞了一个,“我靠,纪老师你不行当厨子去吧,这饺子皮是你擀的吗?”
“这馅儿你剁的?”万嘉旅往下咽,这可不是装的,这饺子估计真是他连夜包的,“纪老师啊...”万嘉旅拖了个长长的音。
“你都不知道,我妈死了之后就再也没人给我包过饺子了,”他低着头吃,“谢谢你啊。”
纪榆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只是说,“你,你平常,胃口很小。”
“观察我?”万嘉旅吞了十多个饺子,“等会儿,我顺一顺再吃,我刚睡醒,有点儿不太清醒。”
“那,那我回去了。”纪榆说。
万嘉旅拉了一下他的手腕,又很快放开。
“晚点儿我送你回去。”万嘉旅擦擦嘴,“太冷了,别感冒,天亮再回去,你要睡觉再开个房,或者咱两随便挤一挤,你不嫌弃的话。”
纪榆低声说,“这儿不干净,我...我也没换衣服,有点脏。嫌弃好像...”
“说的什么呀,我就瞎客气。”万嘉旅把小太阳挪过来放脚边。
这个宾馆脏兮兮的玻璃窗配着绿色的铁质防盗窗,房间里有股子霉味,廉价的三合板做成的衣柜里面放着樟脑丸,天花板上一层一层往上晕染的浅黄色水渍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场景,这种文艺老电影里都得配上一个颓废的主角,他一圈一圈的往外吐烟圈。
“这个,”纪榆从兜里摸出来一包烟,“这里没有你常抽的那种。”
“太细节了啊纪老师,”万嘉旅接过烟随意的放在桌上,钻进去被窝,拍拍被子,“来睡觉,我睡醒了送你回去。”
“我自己也能回去。”纪榆说。
“怎么来的?”万嘉旅问,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自行车?”
“你要是现在要回去,我下楼就给它砸了。”万嘉旅说,“还是逼我现在半睡不醒累得要死的时候强撑着开车送你回去?”
纪榆没说话,坐在床上。
“嫌弃哥们这几天没洗澡?”万嘉旅问。
“没,”纪榆说,“单纯不习惯。”
“那你习惯习惯,我冷死了,”万嘉旅说,“我可不管你。”
万嘉旅睡觉闷着半个脑袋,他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纪榆也不是第一次给他收东西了,他这个人从来就不会自己收东西,要是纪榆不收,上次去什么样这次去还是什么样,连垃圾也不会倒一下,连试卷都没地方放。
纪榆把他的保温杯拿出来洗干净,从自己满满的保温杯里给他到进去,收拾干净他擦鼻子的纸,把证件都给他收在一起,省的他还要弄丢走不了。
万嘉旅的肠胃不好,他第一次去他家就知道了,他用的肠胃药都是比较重的这个撒不了谎,所以在听说他什么都吃不了的时候纪榆莫名觉得应该给他做点吃的。
纪榆弄完之后靠在床头,他只占了小小的角落。
万嘉旅的皮肤很白,像白瓷,他的头发经常被他折腾,耳朵上也有耳洞,他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提醒电量不足,纪榆给他冲上电。
他的手机未锁,上面的聊天记录就是在他们通电话之后,万嘉旅似乎找了很多超市饭店来换钱,换了很多很多的记录,时间正好在电话之后。
万嘉旅睡着了,他小时候照片纪榆在家里见过,被压在电视机的后面,上面的万嘉旅还很小,眉眼跟现在还是有点儿像,他妈妈抱着他。
纪榆还是第一次正经地给人包饺子,包了好几个才像样一点,馅儿也调了好几次,他本来以为万嘉旅顶多会吃三个,因为他这个人吃东西就是这样子,但是他吃了不少。
万嘉旅怕冷,他的手摸来摸去,然后摸到了纪榆的手,纪榆洗了东西,凉水之后的手掌很热,他抓了两次,抓到了,然后又沉沉地睡过去。
纪榆有点儿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