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路灯投下淡淡的橘黄微光，拉长了陆沅庭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那儿，风衣翻卷着微微晃动，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

他一贯如此，习惯用精确的数据衡量世界，一切都可以拆解、归纳、分析，冷静得像是一台精准运转的计算机，连情绪都像是某种可以量化的参数，时刻保持在安全范围之内。

而方素商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姿态——

冷静、理性，永远自持。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同一种人，西装笔挺，谈吐自若，甚至在某些时候，方素商比陆沅庭更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决策者。

但方素商心知肚明，这一切在自己身上不过是强撑出来的精英范儿。

他骨子里从来都不是什么冷静无波的人，他比任何人都世俗，骨血里写满了凡人的欲望与恐惧。

他爱财，连账户里的零头都要计算得精准，即使用昂贵的西装包裹住身躯，却依旧会在梦境中为了无钱可用的窘迫而惊醒。

他胆怯，面对那个冰冷跳动的倒计时，惶恐不安，害怕会被命运推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他嫉妒……

嫉妒陆沅庭的冷静，嫉妒他的从容。

嫉妒他不需要斤斤计较财富，不需要害怕未来，

更嫉妒他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挥霍。

而自己不过只剩下四十几个小时的苟延残喘。

或许几十年后，这个骄傲自大的讨厌鬼，真的能功成名就，甚至在全球的科研界都能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记录。

而自己呢？

或许也会被人提起，甚至可能会在陆沅庭的自传里里留下一页小小的篇幅——

“他曾有一个合作伙伴，聪明，冷静，在元泽的崛起路上起到过重要作用，只可惜……英年早逝。”

烦躁感在胸口迅速堆积，倒计时的数字像是无声的催命符，悬在脑海里，冷冰冰地往下跳动。

方素商心头一拧，被这句莫名其妙的冷嘲彻底点燃，语气不耐地回怼：“关你什么事？陆总现在连我的择偶标准都要管了？”

他生得本就眉眼凌厉，若是刻意柔和，倒还能压住锋芒，显得温润几分。然而，刚才送走小男生之后，他便随手把金丝眼镜取下，随意地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此刻，那副精致到锋利的眉眼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灯光下，冷意彻骨，锐利锋芒像是刚出鞘的刀刃，割得人心头一颤。

陆沅庭冷笑了一声，眉宇间浮起一丝讥讽：“一个大学生？他能给你什么？”

“经济实力，学识眼界，情绪价值，他能提供哪一点？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谈恋爱的时候比狗还黏人，可一旦翻脸，情绪管理比宠物还差。”

目光落在方素商脸上，语气更冷了几分：“我只是不希望哪天看到你被这种幼稚的恋爱搞得哭哭啼啼，结果影响到元泽的运行。”

夜色之下，方素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得像浸了夜色的寒潭。

方素商冷冷看了他一眼：“年轻就是资本，天真烂漫的大学生总比一肚子坏水的资本家要好得多！

陆沅庭向前一步，铮亮的昂贵皮鞋抵上了方素商今日出门牵特地换上的休闲风小白鞋。“那种情绪化的小男生？天天发消息要你哄，晚上半夜闹脾气，你会议开到一半，他给你发一堆无理取闹的小作文。你耐得住？”

方素商的眼神也冷得像是覆了一层霜。

“陆总，请你记住，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元泽没让我辞职，我自然兢兢业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方素商垂下眼，语气带着疏离和警告：“但我的个人生活，与你无关。”

“呵，我才不在乎！”陆沅庭冷嗤一声。

“那就别跟着我！你的司机呢，你的迈巴赫呢，实在不行我再破财消灾，叫个车送你回去。”

空气凝滞了片刻。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灾？”

“陆沅庭！”方素商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意。

他垂下眼，仿佛不愿再争，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语气低缓，带着几分疲惫：“我真的累了，不想再和你争执。”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可陆沅庭却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向来习惯观察细节，却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发现，今晚的风诡异地大，大到足以让方素商的眼眶微微泛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夜色里透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湿意。

他看上去，像是被逼到了情绪边缘的，随时会炸毛的猫

陆沅庭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

方素商显然不想再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