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人家姑娘确是尽力了,但水平看着确实一般。
“殿下,这些姑娘长的还不如你漂亮呢……”姬开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又喝了一杯酒。
吴姬压酒劝客尝。
还没等早饭送过来,姬开竟有些醉了。
目光扫过一边弹箜篌的乐师,忽然恍惚了一下。
“你干什么。”姚锐忽然抬起头来,不轻不重地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
同时举手示意往这边走的决明子自己没事。
“饭还没来呢,怎么醒了?”姬开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撑着脸,笑意迷离地问他。
姚锐深吸一口气,指指额头上的红痕。
方才姬开恍惚那一下叫他磕在了桌子上,一下摔醒了。
姬开自顾自喝完杯中酒,忽然按着他的肩膀,往伤口上轻轻呼气:“好了好了,不疼了……”
决明子和苦木同时后退半步,伸手挡住了眼睛。
“……你喝醉了是不是。”姚锐往后欠腰,试图躲过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
“没有没有。”姬开笑了笑,伸手扣住姚锐的腰,强行把人按了回来。
姚锐攥紧拳头,反复告诫自己这里还有一大群人,要维持皇室礼仪,不能当众把姬开打一顿。
“殿下怎么不理我?”确实是微醺的醉鬼牢牢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肩头。
姚锐推着他的脑袋,忽然询问:“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嗯?”姬开主动退开,半带疑惑地看向他,随后指向那箜篌女,“她。”
韩家人的酒量都还算不错,这一会儿也都醉的差不多了,因而也没人管他俩。
姚锐挥挥手,往舞池中扔了一堆银票,斥退舞女:“好了,都下去吧。”
本来疲乏怨怼的舞女们登时喜笑颜开,一一谢恩后便从领头的姐妹手里拿了自己的银票,排着队退下了。
韩堂主迷迷瞪瞪地抬眼看向姚锐,又大着舌头含混地说了句:“怎么了……?”
然后就倒在桌上睡着了。
“你,上来弹。”姚锐又伸手指向方才那箜篌女。
那箜篌女杏眼流光,轻纱覆面,福身行礼后便到了舞池中央。
两个下人抬着那架箜篌,放到了歌女身侧。
“李凭箜篌引!”姬开忽然丢了酒杯,冲着那歌女喊道。
歌女颔首,素手拨弦,清灵乐声回荡在画舫里。
姚锐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但姬开仍然不肯放手。
“你别逼着我打你。”姚锐伸手掰着姬开的手指,“听话。”
姬开摇摇头,一手按着他的腰,另一手又举起酒杯,兀自开口:“九岁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一国王孙。”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住在许家大院里。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只有箜篌声。”
他非嫡非长,不过是个普通孩子,公子蕎甚至有一段时间厌憎他——因为二公子夭折了,与二公子前后脚出生的他几乎被打成了罪魁祸首。
当初选质子时公子蕎和钟夫人打算带走的也是公子允,出城了才发现抱错了孩子。
一码归一码,虽然公子蕎几乎不管他,但吃穿用度也没短过他的。
王夫人管生不管养,刘夫人忙着和她爹争执,自己的孩子都不管;而钟夫人忧郁难解卧病在床,没心思管小孩。
于是带小孩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在了许太妃头上。
“许之问被清算,祖母流落成歌女,得宠又失宠,或许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对我多少有些额外的关心。当时没人关心我,都是祖母在管我。”
“她本来是闻名的才女,又被先王泯灭名声。于是大家只记得她箜篌弹得好,是个厉害的歌女。她箜篌确实弹的不错,不过她只会弹《李凭箜篌引》。”
许太妃没怎么带过孩子,儿子跟着她出宫时已经三岁了,又是个省心的孩子,压根不需要哄。
于是她一到哄孩子都会弹箜篌,抑或是开口唱《李凭箜篌引》。毕竟她只会这个。
“那后来呢?”姚锐转眼去看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她死了,我就不怎么听弹箜篌了。”姬开偷偷把眼泪蹭在姚锐领子上,随后又笑着解释,“不过看见有人弹箜篌,还是想听李凭箜篌引。”
姚锐没再挣扎,看着箜篌女拨弦的动作,忽然想到许之问是金陵人士,发了大水才带几个弟弟跑到长安的。这么说来许太妃其实也算是吴姬了。
“至少她很爱你们。”姚锐神色黯然,开口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帝太后恨不得掐死我。”
久久没听见姬开回话,耳边倒是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他回眸去看,发现人睡着了。
酒杯脱手落在地上,姚锐叹了口气,叫决明子过来:“决明子,带他去休息吧。”
他扫了一眼桌上已经全然空掉的四个酒壶,心中越发无奈。最终拂袖起身,也找地方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