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公子对棋艺有所见解呢。”姚锐抬起眼睛,嘲讽地看着他。
姬开并不在乎这句讥讽,只撑着脑袋笑问:“殿下可知道景帝杀晁错一事?”
姚锐不明所以,只点点头答道:“略知一二,景帝倘若不杀晁错,谢罪的便是他自己。残酷才是帝王的基本德行。”
“那你应当知道吴王为何率先叛乱。”姬开收起了笑意。
还没等姚锐答话,姬开就把手指搭在了棋盘上,猛然掀翻了那轻薄的木质棋盘,黑白二色的棋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棋盘的一角狠狠落地,很快又倒扣着躺下。
“打不赢这盘棋,那就掀掉棋盘。”姬开甩甩袖子,把遗留在桌上的几颗棋子也甩在地上,他又笑了起来。
姚锐忽而发觉自己太低估这个人了——他难得对什么东西起了一点兴趣,只是看了姬开两眼,又很快藏起眼中的那一抹兴奋。
刘启是掀了棋局,却也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知道姬开有没有这个把握……承担掀翻棋局的后果。
“你应当庆幸现在的棋盘都是木头的。”姚锐微微笑了一下。
景帝下的六博棋棋盘都是石头的,也不知道姬开能不能掀翻。
天色已经很晚了,宫室那边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很多,姬开站起来又坐下,终于叹了口气。
也许是老鼠太多了。
九里香翩然落在崇礼轩的顶上,又轻盈地落在小亭子里,怀里仍是抱着情报,有些为难地看了姬开一眼。
“不用管他。”姚锐朝她伸出一只手来,九里香立刻把文书递了上去。
“殿下,我查到刘政通在城南郊外有一处私产,是个破落的院子,外边有人把守,还是日夜颠倒轮班那种,比当年的金陵城都严实……我实在找不到机会进去打探——哦对了,这一点我还没写进去。
我直觉这地方和三山教有什么秘不可言的关系……还有、刘政通倒卖关节好几年了,现在没找到名单。您让我查的刺客也审出来了——”
九里香小心翼翼瞟了姬开一眼,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便继续说道:
“苦木和甘遂严刑拷打,那两个活口一死一伤,把十公子供出来了。不过我听说十公子是个乐师,真想不通怎么会干出来买刺客以下犯上的事。这个小玩意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您看看……”
九里香递给姚锐一只带钩。
“还有,剩下那个早上刚断气,是要……”
“闭嘴。”姚锐翻着文书,带钩随意放在桌上,抬手示意九里香,“随便扔了埋了就行,这种事还要请示我。”
九里香想起三天前姚锐说的话,悻悻闭了嘴。
姚锐随便把文书丢进池子里,纸张很快被浸透,墨汁立刻洇成一团一团的,文字再看不清楚。带钩则顺手收进袖子里。
“你说是苦木和甘遂提审的刺客,那跟着我的到底有几个?”姚锐忽而想到这个问题,微微蹙起眉头看向九里香。
韩皇后手底下只有十二个暗卫,跟过来的多多益善,但太多也不好——皇后殿下自己也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姑娘呢。
九里香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随后笑着回答:“五个,应该还是五个,算上我和决明子的话。钩吻也在,我刚刚来时还看见她了。殿下,这个事您也别太在意,小姐不还是为你好——
再者,皇后要怎么调遣我们连陛下也管不着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姬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假装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棋子。
“五个就五个吧。”姚锐抬手揉揉眉心,“公子开,这案子可以定案了。”
韩皇后没另外拨人过来也算是意料之外。
吴王昨日点了十万兵马,和王后一起送了十公子出城,前天白日里九里香观察到有几个刺客打扮的人进出十公子府。
要杀太子的应当是十公子,只等明日在那地道里搜出什么线索来。
“如此定案,未免太过草率。”
姬开瞪大了眼睛,倏而从桌子底下爬起来:“殿下,您也知道十公子不过是个乐师,他走路都一步三喘,怎么可能为了猫尾巴上的几根毛就要杀人?何况我们没有十成的——”
姚锐抬手制止他的话:“没有十成把握,那又怎么样。此事无关天下黎民性命,如何定案,于我有利即可。”
这案子总得扯进来某个公子。
姬开沉默了。
太子允这一个月干的事他都知道,刘夫人送出去的那一篮子糕点他和太子一人分了一半,最后送进九公子手里的只有一块;至于十公子的那只猫,脾气又坏,也是他捉来的。
要真是公子琰指使刺客杀的人,他怎么没事。
“人不可貌相。准备定案吧。”姚锐站起身子,微微抬起下巴,“九里香,引路,我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