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起来提心吊胆,一个病秧子,那么大的脾气,活该病着。”
“昨天我们几个过去清扫房间,又被处罚了,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今天早上也是,我只是给他送去盥洗的水时,害怕水凉得快,步伐快了些,就被抽了,小腿到现在还是肿的。”
“我前天也被罚了……”
“真不想去他院里照料,太吓人了。”
三言两语间,黑木在这些侍从眼中的形象,已经让松下首砂了然于胸。
一个暴躁、易怒、却又不明面表现出来的疯子。
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所以认为所有在他面前步速快、手脚麻利的人,都是在炫耀他们的好身体。
因为认定慈岳是庸医,治不好他,所以没有价值,应当杀掉。
松下首砂走出黑木一族宅邸的时候,回望身后的长路,有那么一瞬,认为黑木这样的人,内心所持的黑暗,不会因为一具健康的身躯痊愈,死亡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但很快,松下首砂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轻易去评判别人的生命价值,他这样的行为太高高在上了。
*
日落的余晖将街道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下,如同大事发生前的不祥之兆。
松下首砂守在药房,点着油灯,等着迟迟没有回来的慈岳。
松下首砂与慈岳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对他也没有多么熟悉,只是等待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可惜这样的一个自行觉醒念能力的医者,可能会面临的不幸。
松下首砂擦拭着日轮刀,连刀鞘的缝隙都没有放过。
药房的大门敞开着,街道上的熙攘声传进并不亮堂的药房,显得独自坐在室内的松下首砂格外孤独。
“有人吗?慈岳先生您在吗?”一个少年的声音出现在药房门口。
松下首砂放下刀,走向门口的位置。
“啊,您好,您是?”来人发现药房内的人并不是慈岳,而是一个俊俏的陌生面孔,有些奇怪,“请问慈岳先生在吗?我来取药,这是诊金。”
少年将用旧布包裹的钱币递给松下首砂,却发觉对方根本没有收下的意思。
松下首砂迎着少年疑惑的眼神,开口道:“慈岳现在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这样啊,抱歉,打扰您了。”少年挠了挠头,似乎没想到今天会白跑一趟,“等慈岳先生回来了,麻烦您帮我转达一声,神社那边已经开始准备祭典了,他要是想去找神官,最好在忙起来之前去。”
“慢走。”松下首砂准备回到店内,继续擦刀。
“等等,”少年将旧布包裹的钱币再次递出,“这个诊金是之前的费用,准确地说,是慈岳先生一直都没有收的费用,他说等痊愈了再收钱,可我也清楚,等痊愈了,他就走了。”
慈岳一路云游,一路解决疑难杂症,目的本就是为了修缮药方,而不是赚钱,治愈疑难杂症提供给慈岳的经验,比诊金要有价值得多。
“慈岳这个姓氏,我从神官那里听说过,慈岳先生应该是东边的某个大领主的族人,这个数额的诊金,他可能并不缺,但,这是我唯一能够直接表达感激的方式。”少年将被体温烘得热乎的诊金放在松下首砂的手中,“请一定收下。”
说完,少年挥了挥手,跑向街道,站在街心的位置,对松下首砂喊道:“您要是有空,下周记得和慈岳先生一起来参加祭典!”
松下首砂看着少年离去,握着诊金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被少年体温烘得温热的诊金,已经在松下首砂的手中渐渐变得冰凉,屋外也起了风,许是不久又有一场鹅毛大雪。
慈岳要是还不回来,回来的路就要变得不好走了。
松下首砂手上的这把日轮刀,被使用的次数并不多,这一次对它的精心擦拭,也是松下首砂在与这把刀建立默契。
对待佩剑,松下首砂也是如此。
佩剑的刀柄被松下首砂放在身旁的干净纱布上,同样被擦拭干净,只是那断刃处曾被岩浆侵蚀,看着实在不美观,无论如何擦拭,这剑柄都显得老旧、破烂。
从街道上人声鼎沸,到悄无声息,松下首砂一直守在药房,佩剑的剑柄与日轮刀,不知被他擦拭了多少遍。
屋外的雪,飘扬纷飞,卷着风洒落,阻拦着松下首砂探向屋外远处的目光。
松下首砂仍旧耐心等待着。
终于,在松下首砂不知多少次抬眼看向门口的位置时,那一处终于出现了声响。
“真是惊喜~在等我?”西索拂去身上的雪,出现在门口,见松下首砂擦拭着刀刃,语气染上兴奋,“这是,做好了战斗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