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负尘的喉结动了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突然道:“既然要像……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沈轻随十分享受在谢负尘脸上乱摸乱捏的感觉,除了幼稚的恶作剧心理以外,也得意于自己有叫人听话的本事,上下左右拍粉拍得不亦乐乎。他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谢负尘道:“您说,它带您拜……”
沈轻随指尖往他谨慎翕动的唇上一按,生拉硬扯地逼他作出一个滑稽的鬼脸,笑道:“拜堂是吧?谢负尘啊谢负尘,你胆子是大了,敢调戏到我头上来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模糊的咚咚声。
白面人偶!
沈轻随飞快地将身下人一抄,两个人紧贴着齐齐滚到床上,中途还顺便把死透了的红脸怪踢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刺耳的“吱呀”声响起,沈轻随抖开喜被把谢负尘闷头一罩,嘱咐道:“你就待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谢负尘被他粗暴地裹了个严实,只漏出一个被妆点得红扑扑的脑袋,乖顺地点了点头:“知道。”
沈轻随没忍住揉了一把,又交代了一句:“要是我去得久了你就自己回去,阵法会破的吧?”
谢负尘眼睛亮亮:“会。”
咚咚声离得近了,白面木偶们秩序井然地走到床前,像一群训练有素的丫鬟,扶起沈轻随往外走去。
门外昏沉沉的,阴云蔽月,唯有一丝余亮能照出这是一条古拙的游廊。尽头的台阶下铺着一片宽阔的广场,两幢小楼一左一右直立在侧,拥着前面一座高大的殿宇。
谢负尘猜得不错,这是一个寺庙。
柏叶如针,在风中尖啸嗡鸣,刺破庄严的静谧。殿外是极不和谐的一片荒凉,单薄的月牙完全隐去,连一丝光也不见。一队恭谨的笑面人偶搀着一位衣衫褴褛的新娘,行在一条荒无人烟、鼠啮虫飞的小路上。
四野地面凹凸不平,荒草萋萋,残尸白骨掩映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乱葬岗。
幻境给人的沉沌感在慢慢减弱,沈轻随屏气凝神,警惕着各方的动静,心里愈发没底。
也许莺儿已经是这些荒尸中的一具了。
不多时,队列在一个土坑前停下了。坑沿的土痕迹很新,下面横着一副棺材,乌油油的底上盛着许多圆滚滚的果子,血红的干枣,惨白的莲子。
木偶们向他作了一个彬彬有礼的“请”。
什么样的情况下,人会将刚娶过门的娘子送进棺材?沈轻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大费周章地抬人进门,就为了享用一夜的欢愉吗?……等一下,和尚娶亲?!
既已知了新娘去处,也就用不着和这些没脸怪物虚与委蛇了,沈轻随双手在一左一右两只木偶天灵盖上一扣,笑道:“是什么让你们觉得靠‘请’就能叫人乖乖去死?”
他十指深深扎入木偶脑中,不一会儿,它们就扁成了两张干皮。
沈轻随转手帕一样把两张皮转得风生水起,重影叠叠,利如风刃,就在他要大杀四方的时候,一道金光突如箭矢,直直冲他面门刺来。
他下意识拿木偶皮一挡,却不想顾了头没顾着尾,脚底冷不丁被什么绊了一下,扑咚一声滚进了棺材,里面铺得密密麻麻的红枣莲子几乎要给他砸出满背洞来。
沈轻随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待他反应,棺材盖便重重合上了。
沈轻随:“……”
真是日了狗了,这些木头是专阴人下三路的吗!
棺材应该是第一次接客,尚未来得及沾染死人的尸腐气,只有沉厚的闷灰味。沈轻随正要推盖而起,却听见耳边蓦地吹起一缕幽幽的哭声,在逼仄的棺中听得愈发真切。那声音脆嫩尖细,虚软无力,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孩。
哪来的孩子!
沈轻随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该有的疼痛没有,手上摸到的是一团温热软绵的骨肉。
还真是个“鬼”地方!沈轻随心里大骂,手上蓄力往棺盖上重重一击,破土而出。
几个黄袍僧人站在坑边,见他出来,纷纷举杖竖眉:“什么人!”
沈轻随呸道:“我还问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来乱葬岗,赶尸吗?”
当即把两张木偶尸皮绞在一起,拧成一条粗壮的打狗棍,往一个和尚脑门上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