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兴全下午告了假，当值的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小徒弟。

“滚出去！”启光帝脸色铁青地将一大堆奏折掀翻在地，“一个两个都要割让议和，大启五年里三次边疆动乱，已经割了多少州。”

他看着底下撅着屁股捡奏折的太监，和站在堂下垂手静立的鲁川十二郡总督、巡抚，越看越生气：“再赔下去，你鲁川还有几块地，啊？”

上午的朝会开完，一直到下午，这点边疆的腌臜事还没有处理完。

站在最中间的周总督不敢答话，把头埋得更低。

大将军忙着北突厥的和亲之事，实在分身乏术，偏巧主持谈判一应事宜的兵部尚书和副将也一起告了假，现在这麻烦摊子任谁都不想沾身。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今天必须要商议出个主帅人选，否则他们几人的脑袋都保不住。

就在几人想破头都没能想出个绝妙人选之时，那满地捡奏折的小太监已经直起身，将折子码得整整齐齐放在案上，轻声道：“陛下赎罪，奴才倒是有个人选。”

这太监说是兴全的干儿子都不为过，行事低调，和他师父一般会看眼色，平常没少给启光帝出谋划策。最近更是深得信任，皇帝已经不再避讳他参与朝议大事。

除兴全外，也就他能让皇帝在朝堂上有几分好脸子。

帝王侧，最忌疑人，却可攀附。

启光帝目漏狐疑之色，但形势紧迫，还是耐住性子决定听听他的想法：“说来听听。”

小太监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拱手答：“陛下可是忘了，兵部尚书虽是文官，却养出个胜过无数男子的武官。”

“这朕倒是听说过。是他的小女儿吧，在斥武营13岁就露得一手好箭术，就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启光帝被兵部尚书这一家搞得头疼。暂不说女人身不得挂帅，就冲着贵妃和尚书府这层姻亲关系，若是给了兵权可还得了？

“陛下不必忧心。”小太监依旧拱手站在他身侧，似是看出了他的矛盾，继续道，“女扮男装在战场上也看不出来。若是成了，那些蛮子就是连个女子也比不过，正好借此宣扬我大启国威，能保数年太平安康；若是不成......”

他低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不成就找个理由杀了。不过是个女子，只要陛下将她姐姐接进宫升个位分，想必兵部尚书也无话可说，而且......”

启光帝眼睛眯起，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而且贵妃那里的心结，也可以纾解开。”小太监大着胆子道，“兵部尚书夫人是贵妃的胞姐，皇上此番给了兵权，也算是为当年小皇子的事给了补偿。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必然心生欢喜，不会再怨您的。”

此招虽狠毒，但确是个妙计。

一个女儿家，给了兵权也不会翻出什么水花，确实是个顶好的人选。

谅他兵部尚书想反也无人能反。

“那便按你说的办。”启光帝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堂下几人皆松了口气。

殿内只留了小太监一个，皇帝刚刚解决了心头这块硬疙瘩，身心舒畅地叹道：“你师父将你教得很好。”

小太监低着头没说话。

启光帝也只是随口一说，见他不回答也不甚在意：“兴全可将圣旨送去尚书府了？”

“回陛下，已经送过去了。”小太监神色如常，“方大小姐留了半日与父母拜别，想来是快进宫了。”

“奴才去催催。”他抬头看着旁边人的脸色，“待方芝姑娘收拾妥当就将人给陛下带过来。”

*

“你的意思是，方二小姐是看到那位叫阿夜的拦车少年从后门出去，认定他行踪诡异，所以偷偷跟着一起走了？”林奕梦震惊，“你就放心让你家小姐独自出门？万一阿夜是坏人呢？”

小丫头吓得差点哭出来：“二小姐一开始说那小公子可疑想追出去看看，被奴婢给拦下了。过了一会儿说饿得不行，叫我去小厨房问问什么时候放饭。我见时辰还早，就想着先给小姐拿几块糕点填肚子，谁知道回来后，小姐已经不见了。”

林奕梦叹了口气，这个智商也问不出什么更有效的东西，于是摆摆手，让她扶着失魂落魄的方芝先回去休息，并保证一定会把二小姐平安带回来。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低声对旁边人道：“十有八九，妹妹代替姐姐进宫了。”

“我还有个想法。”林奕梦左转转右转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只蘸满墨的毛笔，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揉搓得皱皱巴巴的思维导图，一边画一边试图还原当时的场景——

“方兰回府后偶然间撞到阿夜从后门溜出去，然后将丫鬟支走偷偷跟出去。约摸两个时辰后，系统提示阻止方芝进宫的任务显示完成，你觉得，皇帝突然对方家大小姐不感兴趣的几率有多大？”

“0%。”林静初不留一丝情面。

他看着一团糟的草纸，难受得直皱眉。

“那就来盘一盘时间。”林奕梦找了块空地画时间轴，“方府到长月酒楼的距离要比林府近了不少，假设我们到达林府时方兰已经追着阿夜出去了，那么她到那个神秘地方最多只需要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