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挚友？恋人？还是未亡人？”】

谢疾是X市的英雄。

没人会否认这句话。

在两百年前，世界爆发战争，随着战争白热化，核武器被多地区过度泛用，泛用的结果是核污染随生物循环以最快的速度遍布全球，后来人将这个事件统称为‘核犁’事件。”

核污染催化了人类文明，万物都因辐射大量的死去，随之爆发瘟疫、灾荒，国家不复存在，生存之地一夜变为废墟，在最关键的时刻，一个科学家与他的两个助手拯救了X市，他们研制出一个类似屏障的东西，能大幅度的隔绝核辐射的侵害。

以屏障作为防护墙，X市变成幸存城市之一，三位英雄作为最初的救世主在城市里定下的规则，随着时间流逝，英雄成立家庭，家庭繁衍成家族，家族管理着城市，其中冯氏家族掌控着百分之九十的财富、褚姓家族掌握着百分百的高科技知识，而坎贝尔家族掌控着出入城市、审判、刑罚的所有权力。

日复一日，更多的时间过去，虫豸滋生，管理的家族变得腐朽，上下城区被分化，富有的人们越来越富有，贫穷的人们越来越贫穷。

不知什么时候起，上下城区从地理分界变成身份分界，在同样的辐射污染下，高贵者拥有一切资源，而卑下者却因病痛而贫苦，因为贫苦饱受折磨，年幼的孩子从未了解知识，也学不会反抗，强权压迫下，他们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明码标价，直到新的英雄到来。

就像黑夜里响起的第一道枪声，幸存者们看到微光，他们第一次高声呼喊‘希望’，谢疾和崔择响应了他们的呼唤，他们便追随着谢疾的脚步，将掌控着权柄的坎贝尔家族掀翻——

“他提着刀，纳米熔金的铠甲覆盖周身，火焰升腾而起，就像永不停歇的愤怒，他会祛除黑暗，他会斩杀邪恶，他会将决定生死的权力交还人们。”

喷泉昼夜不停地翻涌，高风掀起盛开的小雏菊，英雄的雕像之下，孩子们的一如既往地歌唱英雄。

“他是英雄，所有人都相信——”

与此同时，泛着金属冷光的高楼之上，仿佛绸缎一样的红酒绕着高脚杯旋转，捧着它的人靠在红绒沙发上，金色的发丝在灯光中落下阴影，他撑着下颌，带着几分笑意，念出最后的话语：

“他是英雄，所有人都相信，相信他会燃尽自己给所有人带来光明，哈，哈哈……”

浮夸的笑声渐次散开，偌大的空间里，仿佛只有这一种声音。

然而，仅仅是片刻，笑声猝然停下。

“这真的是赞颂人的话语吗？崔择崔局长，或者说，前·坎贝尔家族家主的弟弟，你怎么看？”他骤然抬起眼睛，探视的目光径直穿过长桌直达尽头，尽头处是一道全息投影，投影一动不动，流露在外的皮肤苍白，黑发微卷，细长的刘海覆盖眼睛，一身的漆黑仿佛会把所有的光都湮灭，让人无法探究他的真实心境。

“别挑衅我，阿克顿·冯。”

冷冽之至的声音，摇着红酒的金发青年，冯氏家族这一代的家主阿克顿耸了耸肩。

“别这么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三年前我们一起铲除了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盘踞在城市之上的恶龙啊——虽然你一直不怎么喜欢我，是因为我跟阿疾比较好的原因吗？也是，你不喜欢除了谢疾以外的任何人。”

空气蓦地一滞。

长桌那头，漆黑的影子无声抬头，猩红的瞳孔裹挟着深海般的杀意。

在一瞬之间，哪怕只是全息投影，阿克顿也感受到了死亡威胁，那是一种恐怖的、毫不收敛的杀意，能够将触及到的一切都带进地狱。

阿克顿收敛了一贯的夸张表情，他阴沉的对视看向自己的猩红眼睛，他们是一样的人，偏执，扭曲，不择手段，按道理他们会是彼此了解彼此的人，但遗憾的是，崔择被拴住了。

拴住他的是一个比太阳还耀眼的人。

不过太阳已经陨落，疯子被放出牢笼，这一次可没有人能再拯救他。

“好吧好吧，”阿克顿重新笑起来，“阿疾不在，我们也没好到需要聊天的地步，我请你来，是想问问我提交的产品生产许可证什么时候审批？”

“你的科技公司提名推广的‘天眼’系统还需要审查，”猩红的眼瞳重新垂落，崔择的声音甚至没有一点活人应有的波动，“后续安保局的职员会上门。”

说完，漆黑的全息投影倏忽从长桌上消失。

会议室只剩阿克顿一个人。

空气又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声音。

“呵，请便呢崔局长。”

红酒再次沿着杯壁滚动，下一秒，却突兀地摔在地上，面无表情的阿克顿吝啬多看一眼，他站起身，崭新的皮鞋踩着红酒渍走向落地窗。

“真是一点都不通融啊，明明阿疾在的时候还会装一装，但是，这样反而更让人好奇了，你是以什么身份在替死去的谢疾守住这份理想？挚友？恋人？不不不，难道是未亡人？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什么大笑话，毫不掩饰的浮夸讽笑响彻办公室。

*

太阳升起又落下又升起，一周过去了。

当新的黎明再次到来，叼着草莓营养液的谢疾以风雷电火的速度，卡着最后一秒，成功打卡上班，不得不说，社畜果然只有0次和无数次。

就算是他，就算是只上了一周班，也已经熟练掌握各种迟早倒退摸鱼发呆上厕所的偷薪小技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