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在王妃的寝殿里领了两道极重的巴掌后,沈婳伊一连休息了几天,直到脸彻底消肿了,秋实才让她重新见外客。
能急着来见她的外客除了东旭清外并无他人。东旭清一听她伤养好了,居然大白天就舍下军营里的琐事跑到她的别院,来的同时还扛了许多箱东西。
“希雅你看看,这些都是大梁的服饰,还有这些茶杯器具……所有我能想到的东西,我都照大梁的样式给你寻了一遍。
今后我把你所住的院子内外都换成大梁的模样好不好。先换细软,然后再把院子重建一番,工匠我都寻好了……”
沈婳伊一见她带来的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只先问道:“这些东西你筹备了多久?你这几天都在准备这个?”
东旭清听她问起,低下头腼腆一笑:“是啊,我忙里偷闲,只要一得空,我就想着多为你准备些。这几日晚上入睡前我都还想着呢……”
沈婳伊神色恹恹,就像真是大病初愈一般,脸上除了疲累外挂不上任何喜色:
“你军营里的事情那么忙,何需额外费工夫准备这些……”
东旭清见沈婳伊对她带来的东西仍旧兴味索然,小心地低声询问道:“怎么了希雅,你一个都不喜欢吗?”
沈婳伊别过了眼神,苍白的脸色徒显虚弱,不愿看她。
“希雅,那你喜欢什么东西?你且说,我一定好好记着。是我太武断了,没主动去问你喜欢什么,你别不开心……”
东旭清的话音像是从雨幕中穿来的,湿漉漉的低沉。她就像是被她抛在门外隔在雨中的小狗,除了低低的呜咽,寻不到别的法子惹她注意。
沈婳伊忽然觉得这一幕无比荒诞,分明是她锁着她不让走。
她还没流露出多少被看押的苦闷呢,东旭清居然恶人先服软,表现得比她还要委屈,反过来把恶人的脸面扣到她脸上。
就仿佛是她沈婳伊先欺负了人似的。
沈婳伊转身叹气。她不相信东旭清不知晓她真正想要什么,东旭清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装自己可怜。
“希雅……”东旭清委屈的声音仍旧没停。
沈婳伊憋不住了:“你委屈什么,我都还没委屈呢,你又哪儿来的脸面委屈……”
东旭清见她哭了,也没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了,她忙凑近过来安慰她:
“你别哭,你别哭希雅。我……我不再这样了行不行,你想要什么我马上去准备。只一点,你别想着走……”
沈婳伊心下一动。她想回去的心思果然怎么瞒都瞒不住,就算面上说得再好听,但她眉眼间流转出的情绪也昭然若揭。
她实在不是个好细作,在感情这事上,骗不过一个人。
沈婳伊一时恍神,都没注意到东旭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把她搂进怀里了。沈婳伊刚想开口,就感到脸上传来一阵酥痒,那是东旭清想要落下的亲吻。
东旭清似乎察觉到她想要躲,拥抱她的力度转瞬变为了禁锢。沈婳伊挣扎不过,泪水一下子决堤而出。她哭着说了句:
“你猜我为什么在你这儿感觉不到安全。”
“我会对你好的。”
沈婳伊被触及隐痛,哭得更凶更狠了。东旭清万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亲昵能让她哭成这样,只得选择了松手。
松开手后,东旭清才意识到自己仿佛做了件事与愿违的错事,反倒把她们的距离给拉远了。她不由一阵苦恼,憋闷地同她道:
“希雅,我知道方才是我不好。可你们大梁不是有个成语叫情难自控吗。希雅,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你。如果真控制住了,也许就不算爱你了……”
沈婳伊像是被她说服了,渐渐地止住了哭。东旭清见她平静下来,亦换上了柔和且动人的口吻:
“希雅,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个机会……”
沈婳伊身躯一震,瞳孔都跟着放大了。东旭清继续道:
“我知道你那个妻君对你很好,好到你忘不了她。可是我也愿用心待你,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希雅,你什么时候愿意给我个机会……”
沈婳伊似是无奈似是痛苦地说下一句:“你们,冤家似的……”
“希雅,我真羡慕她,我羡慕她可以尽情亲近你……希雅,我喜欢你……”
“你不是我,你不会理解我的。”
沈婳伊失了挣扎的心力与气性,任东旭清做起她所谓情难自控的举动。
东旭清说的确实有她自己的道理,被牵动的感情是难以止住的,所有的感情都止不住。再怎么下禁令,也会从缝隙中钻出来。
关得越严,决堤时就越澎湃。
她是如此,他们都如此。他们按着自己的心走,可谁会按照沈婳伊的心来走?
她并非是不许他们对她表露情爱,而是他们关不住的、释放出的情爱宛若洪水,洪水如猛兽。可笑的是,她在猛兽前就连自保自卫的能力都没有。
无法自保,谈何拒绝。因此她的拒绝也显得轻飘飘的,她的底线也是能被随意践踏的。因为她甚至连推开他们拥抱的力气都没有,躲藏的空间也没有。
谁愿去懂她?世人也许都爱心疼强势一方的情难自控与不易吧,谁愿搭理她逃无可逃、挣扎无望的恐惧与被动。
说多了反显得她不识好歹似的,身为弱者,竟然不知去珍惜强者的怜爱,不肯去忍受强者的情难自控。
忍忍就好了,她爱你……他爱你……那些洪水猛兽般的人,他们说爱你……那毕竟是爱啊……而爱有什么不好,爱没有错,你要原谅且包容爱……
“东旭清,别逼我用发簪扎你。”她的声音冷静到近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