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原因。”杜若卿急得眼角泛红,“圣上,快住手。”
“那到底为何?”李承乾反握住他颤抖的手,步步紧逼。
杜若卿别过脸去,声音细若蚊呐:“圣上是天子,要万寿无疆,怎能与罪臣同寿?”
见鬼的万寿无疆!
李承乾拽过杜若卿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卿卿摸摸,这里跳动的,难道不是血肉之躯?”
“历代天子都被称呼万岁,可谁真能活一万年?”他扳过杜若卿的脸,额头抵着额头,“连百年都是奢望,卿卿何必在意这些?”
见杜若卿仍不言语,李承乾把心一横:“我朝自太祖爷开国以来,在位最长不过二十载,先帝更是......”他喉头滚动,“只坐了八年龙椅就撒手人寰,可见我李家并非长寿之人,若能与卿卿同寿,说不定是朕占了卿卿便宜,能多活上几年。”
“圣上!”这人怎么总是口无遮拦?杜若卿脸色煞白:“快呸掉方才那些晦气话。”
李承乾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倔强地不肯照做。
杜若卿急坏了,也顾不得尊卑了,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眼眶跟着红了:“快点啊!”
李承乾这才不情不愿地"呸"了三声,然后趁机捉住那只手亲了亲:“那卿卿可愿收下朕的心意?”
礼物太过贵重,杜若卿迟疑道:“当真...送给罪臣吗?”
“千真万确!”李承乾眼睛一亮,“卿卿喜欢吗?”
“喜欢...”
“那朕给卿卿簪上。”李承乾迫不及待取过玉簪,手指捞起杜若卿的发尾。
青丝如瀑,在他指间流淌着墨色的光。
玉簪插入发髻的刹那,一朵莹白的玉兰便在鸦青鬓边绽放,衬得杜若卿愈发清雅出尘。
“秦阁老那个老顽固,非说这方玉雕成镇纸更好。”李承乾轻哼一声,指尖恋恋不舍地拂过玉兰花瓣,“幸亏没听他的,只有朕的卿卿,才配得上这世间最美的玉。”
李承乾只是无意间提了一嘴,杜若卿却将这句悄悄记在心底。
或许,他来日也该赠圣上一样东西,当做回礼。
李承乾忽然从地上拾起乌金马鞭,在掌心轻敲两下,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卿卿当真不抽朕一顿?错过今天,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杜若卿幽怨地瞪他一眼,眼角还带着未消的红晕。
李承乾正要再逗几句,却见杜若卿伸手过来,纤白的指尖捏住他半敞的衣襟,一粒粒系好盘扣。
动作又轻又快,指尖不经意擦过裸露的锁骨时,惹得李承乾呼吸一滞。
“卿卿...”李承乾刚要开口,眼前人却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山风卷起月白衣袂,别在发间的玉兰簪在日光下一晃一晃的,晃得李承乾心尖发痒。
“卿卿!等等朕,朕不说了还不行吗?”李承乾慌忙牵起马追上去,玄色衣袍扫过路边野花,惊起几只彩蝶。
山间小径落满松针,踩上去沙沙作响。
李承乾三两步追上,空着的那只手不由分说握住杜若卿的指尖。
掌心相贴的温度让杜若卿脚步微顿,却没有挣开。
“卿卿慢些走,”李承乾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吟吟道:“人间最美四月天,莫辜负了沿途好风光。”
二人一马慢悠悠晃下山,偷得半日清闲,国事压身的李承乾不得不回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分别时,他拽住杜若卿的袖角:“晚些朕会去讨今日的份例。”圣上嗓音压得极低,却让杜若卿连脖颈都红透。
恭送圣上离开后,杜若卿乘轿撵返回冷宫。
窗帘随着轿夫的步伐轻晃,漏进几缕春光,正落在他发间的玉簪上。
杜若卿忽然掀起帘子轻唤:“翠英?”
“公子有何吩咐?”翠英小步凑近。
“你现在...能在宫中自由走动了吗?”
翠英抿嘴一笑:“回公子的话,圣上虽无明旨,但奴婢想踏出冷宫的门,也没有人敢拦着。”
杜若卿眸光微动:“内务府那边……如果是我们要领点东西,会给吗?”
“公子想要什么?”翠英机灵地接话,“上次去取狐皮,曹公公恨不得把库房钥匙都塞给奴婢。”
“去领块玉石来。”杜若卿比划了下,“要能雕镇纸的大小。”
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要套雕刻工具。”
“是,奴婢这就去。”翠英领命后,弓着身子从宫人的队伍中退出,转眼消失在宫道转角。
杜若卿回冷宫后不多时,翠英便带着几个小太监抬回一口雕花木箱。
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各色玉石——鹅黄翡、葱心翠、浓妖紫......在日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怎么这么多?”杜若卿讶然。
翠英吐了吐舌头卖乖道:“公子只说要玉石,却没说要什么颜色的玉石?奴婢就每种颜色各挑了一块带回来。”说着,她拿起其中一块对准日光,撇嘴嫌弃道:“但奴婢左瞧右看,所有玉石的成色都不能匹敌公子发间的那枚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