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人家从来没承认过我”?
贺母冷笑一声:“谁知道呢?你从小就鬼精鬼精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又糊弄我。”
贺长泽道:“行了,大领导!你自认了解我,我也自认了解你。你今天来肯定是有正事的。这敲打我也敲打过了,赶紧宣布吧。”
盛桉眨眨眼,看向贺母。
贺母也没否认,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组织上的调任下来了,我过两天就要去临市赴任。正好A大要到临市开个分校,你爸是负责人之一。过了这个周末我们就到临市去了。”
贺长泽直起身,神色认真:“确定了吗?你身体都好全了?”
这话像是踩了贺母的什么痛脚,她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哎呀你烦不烦人?都跟你说了没事了!报告你又不是没看过,一天天的大惊小怪。”
贺长泽听着,又放松下来,恢复成斜靠在门旁的姿势。
他哼笑道:“还总说我不声不响什么事都敢干,你们呢?我看也是心大得很。你们这是什么事都定好了,临行前通知我们一声呗?”
贺母振振有词:“不然怎么的?你这一大摊子还能跟着走不成?既然不能跟着走,跟你提前说了又有什么用?你们自己顾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我跟你爸那边不用你们操心。”
“桉桉这边我一贯放心,倒是你……”贺母说着,警告地瞥了贺长泽一眼,“你给我老实点!”
贺母通知完了就走,留盛桉一个人云里雾里。
这么多消息,是不是有些突然了?
还是贺长泽给盛桉解释的。
贺母前段时间生了病,做完手术后,一直休养了近一年。最近她的几次身体检查报告都给出了积极信号。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等着新的任命,可算是让她等到了。
贺领导春风得意马蹄疾,要奔前程去了,以后应该不怎么打算管他们了。
贺长泽说到这里,松了口气:“我妈这个人,性格非常要强,等闲不愿意服输。幸好组织又给她安排走了,要不然就她那旺盛的精力,接下来得天天领导我。”
盛桉觉得贺母和贺长泽之间的相处十分有趣,这母子俩日常就像是在打擂台一样。
她好奇道:“领导你?比如让你老实一点吗?”
贺长泽见不得她这么幸灾乐祸的样子,道:“比如,催个生什么的。”
盛桉不由得后仰:“真的假的?”
见贺长泽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盛桉也跟着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太好了!催生……这实在是超出她的业务范围了。
盛桉傻乐了一会儿,后知后觉道:“等等,你妈是高升吧?她这算不算是大领导了?”
贺长泽没否认。
见盛桉一副紧张的样子,他还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了?”
盛桉道:“那我这……你是不是应该交待我一下?以后我跟人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注意一点?是不是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了?”
贺长泽都被逗笑了:“比如呢?”
“比如……我不知道啊!”
“对啊!你什么都不知道,需要注意什么?你平常也不是那种乱指点江山的人吧?保持现状就好。以前该如何,现在还如何。”
盛桉一想,也对,心安了许多。
贺长泽见她确实被安慰到了,多少觉得新奇:“你这就……完了?”
“不然呢?”
“相比担心说错话,你不是更应该关心有没有人找你托人情什么的吗?就比如忽然送上门的、非常慷慨的合作方?这种事还比较隐晦,防不胜防。”
盛桉摆摆手:“这我倒是不担心。人不能赚到自己认知之外的钱,我自认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也算是在这行里混了几年了,不至于连行情价是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知道行情价,超出行情价的肯定就是有鬼了。即便不是鬼在人情价,也是鬼在别的什么地方。这是很浅显的道理,我倒不怕这个。我怕的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毕竟我也没什么经验……”
贺长泽闻言,忍不住笑了。
他发现,盛桉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钝,却又因为这种钝而显得很纯粹,很有几分无欲则刚的味道。她自己划定了一个规则圈,在这个圈子里自顾自地坚持着一些很朴素的道理,比如等价交换。
她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能被无缘由地优待。在她这里,有所得,就得有所付出。
这跟贺长泽从小到大见到的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不夸张地说,贺长泽从小到大所处的平台都是顶级的。这些年来,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国内国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聪明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以最小量的代价,撬动更多的回报。
这是聪明人标榜聪明的做法。
可盛桉不是这样的。她信奉一些很脚踏实地的价值,从来不乱幻想,一直勤勤恳恳,过分谨慎,仿佛从小到大都不曾被好好娇惯过以至于过分老实似的。
但其实不是的。就贺长泽知道的,盛桉除了在徐起舟那边栽过跟头之外,从来都顺风顺水,说得上是一句大家千金。
这样的成长经历,竟然能养成这样的性格,实在神奇。
贺长泽忽然很好奇,盛桉是不是就没学会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他跟盛桉提议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盛桉狐疑地看着贺长泽,谨慎道:“什么游戏?”
贺长泽道:“我猜一周之内,许家那边会找我们回去吃饭,或者是有正当理由,或者是随便聚一聚什么的。”
盛桉知道这话在暗指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是说他们要找我打探跟你妈妈有关的消息?”
许家如果只有她妈妈和许父,那盛桉能很理直气壮地否认贺长泽的猜测。可许家不止是许父的许家,还有许多其他人。而按照盛桉对他们的了解,跟贺母有关的事,他们一定会很感兴趣。
贺长泽道:“你这么严肃做什么?先不用预设他们的立场,也不用替他们贷款羞愧。探听消息而已,人之常情。
“我说了,这就是个游戏。盛桉,你的道德包袱太高了,没必要的。
“游戏规则是,假如我猜对了,那我们回许家时,你就要表现得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就是那种后台很硬,谁也不理的那种感觉。能做到吗?”
盛桉不服气:“那假如你猜错了呢?”
贺长泽作了个邀请的手势:“你可以提你的赌注。”
盛桉脱口而出:“我要知道‘人家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刚才贺长泽自己讲的,可把她好奇坏了。
贺长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盛桉略觉心虚,但又顶住了压力。
打赌么,他要是玩不起,就自己取消好了。
贺长泽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听故事。行!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