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湿地面,地上的鹅卵石被洗的发亮,像是某种稀奇的宝石。
小道蜿蜿蜒蜒通向四方,训练场中的吼声整天响,激起一林的鸟雀飞舞,露天绿浪鸟鸣。
司马尚作为行伍中人,不自觉被响声吸引,陆呦顺其自然,带着他向训练场走去。
披坚执锐、令行禁止的护卫队,七人一小队,而后是五十人的大队,总共有四个大队。
“你家的护卫训练可以比拟军队训练。”司马尚眯起眼,遮住眼中的惊讶,不动声色的试探。
谁能想到,一本普普通通的《民兵军事训练手册》竟然能这么让人惊讶。司马尚也是,嬴政……也是。
陆呦视线空洞,直勾勾注视远方,司马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她回神,“看来女君有心事。”
陆呦摆摆手,和司马尚一同走到训练场众人注意力中心处。
中心处口哨声不绝于耳,一个个呼朋伴友,堆成了一个挤挤挨挨的圆圈,没人注意到陆呦两人,司马尚本想挤进去,有人手伸到背后,推了推他,不耐烦的很,“别挤了!挤又挤不进去!”
司马尚:……
颜峥混在看热闹的亲卫中,和周围的人齐齐起哄,“来一场!来一场!”
圆圈中心是特意空出来的比试场地。两方人泾渭分明,颜峥扯着嗓子,脸缺氧得通红,“辛不能上啊!换个人来!”
两边选出了代表,在海啸般的起哄中高举手臂,迈着八字步绕了一圈,像两只骄傲的大公鸡。
双方裁判分别是辛和颜峥,两人同时下令,斗鸡开始!护卫队执白带,亲卫队执红队。
两房的喝彩声和嘘声此起彼伏。白带鸡一个突袭,阴险的袭击红带鸡的要害处,红带鸡一个犹豫,再睁眼已经躺在地上,周围看热闹的大头围了一圈。
“不行啊你这!”嘘声不绝,气得红带鸡一个鲤鱼打挺,脸气得要冒烟,“不算数!你这是犯规,怎么能这么出招。”
白带鸡摸了摸鼻子,高仰着头,“战场上哪有犯规之说。”
两方人马轰轰烈烈得将嚷起来,仿佛置身于千万只鸡鸭群中,吵得司马尚头都大了。
陆呦站在人少处,朝他点头示意,抬了抬手,让他自行处理。
他先是到颜峥身边故作严肃地咳嗽了声,没人理他。颜峥争得脸红脖子粗,嚷嚷着重来一场,不准刷阴招。
吵着吵着,周围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与此同时吵闹的是众人的眼神和动作,亲卫队的人或是低头观察地面纹路,或是吹着口哨眼神乱飘。
颜峥似有所觉,他噤声、回头。司马尚背后冒着阴气森森,大夏天的,颜峥打了个冷颤。
司马尚磨牙:“你们真给我长脸啊!”
被司马尚敲了满头包,跑了大半个场地的颜峥顶着红印子,一本正经,“虽说我们不在军营,但每日训练不可懈怠,都给我把皮绷紧了!”
护卫队不甘示弱:“咱们也要好好训练,不能给辛大人丢脸!”
两方斗鸡眼似的你拼我抢起来,你跑五圈,我必须跑六圈。
司马尚干笑:“赤子之心!纯纯赤子之心。”
陆呦弯了弯嘴角。
司马尚圈子绕了又绕,看了训练场之后,参观了正在堆肥的场地,又看了堆放粮食的仓库。
他蹲在大石头上:“陆女君,究竟谁要杀你?”
“蔺相如。”
短短三个字,每个字都像是惊天霹雳,三道齐齐劈在司马尚身上,他干笑,“这可不好说笑。”
陆呦忧愁地叹了口气,“我也希望这是个笑话。”
司马尚神情收敛,面无表情:“此事需容后再议。”
邯郸距离雁门关遥远,一个来回至少需要四天四夜整。可战争最重要的就是迅速反应,稍慢一步就会坠入深渊,因此,李牧给了司马尚决定的权利。
邯郸局势不明,司马尚需随机应变,绝不能牵连到雁门关,他们已经够碍大王的眼了。
容后再议四个字被陆呦拍到眼前的图纸硬生生咽下去。司马尚身体僵硬,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恨不得将即将失之交臂的图纸上临摹在脑子里,哪怕是一个墨点。
他们很难不相信蔺相如的判断。
看到司马尚手忙脚乱的捡起落在地上的帛书,陆呦出声:“蔺公想要杀我,是因为他认为我会对赵国不利。”
“可是,我若是会对赵国不利,我怎么会交出这些东西。难道这些工具会使赵国衰弱吗?”她字字逼视道。
“蔺公因此杀我,才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司马尚不置可否,他需要去邯郸收集消息,需要去问问蔺相如的状况。他不信,蔺相如对陆呦下手的原因会如此不堪一击。
那可是蔺相如,与廉颇、马服君并称为赵国基石的重臣。
“我要出去一趟。”
司马尚细细叮嘱颜峥沉住气,换上身粗布麻衣后扬长而去。
陆呦松了口气,幸好她送去秦国的信还在路上,幸好她提前说明这些图纸必须等到三个月后才能公开。
蔺相如为赵国杀她,确实不冤。她此时,不正是在为赵国掘墓吗?
陆呦按了按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刺痛不住传来。她提醒自己,政治就是个玩命的赌博,她要更小心才行。
辛神出鬼没:“阿姐,司马尚会帮我们吗?”
“他会的。”陆呦盯着消失在天际的小黑点胸有成竹,看到辛疑惑的眼神她接着说,“因为我能给他们无法拒绝的利益,粮食、战马、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