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啦

繁体版 简体版
下书啦 > 橘子与谬误书[暗恋] >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陈怜嘴里说了句“好吧”。

-

饭桌前,爷爷用两块钱一个的打火机点燃纸钱。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给你爸爸买‘金’。”他蹲在地上,对陈怜嘟囔了一句。

金黄色的纸被零星的火花侵蚀,然后逐渐燃起火苗,高高地垂直向上升起,但爷爷黑棕色布满青筋的手还是捏着纸不放,反而前后翻面,让火势更旺,直到火似乎要烧到手指的最后一刻才轻轻放开。

每次陈怜都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

母亲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开始拜祖。

纸钱的灰烬飘了起来,隐隐闻得见烟味。陈怜双手合十,望着火焰的红黄色,似乎入了神。

弯腰,祭拜。

求祖先保佑我们全家健康,奶奶的病可以稳定,我能得到好成绩,以后找到好工作。

多年来不变的祭祖愿望和生日愿望。

陈怜垂着眼睛,虔诚地下拜祈祷。

……如果,我还能再贪心一点的话,爸爸,保佑我,能与王朝和……像现在这样,保持关系吧。

“祖宗保佑,小军也要保佑我们怜怜,以后找个好工作,考个公务员也好。”耳边突然传来爷爷的声音。

陈怜望过去,见爷爷穿着破旧的衬衣与拖鞋,在灰烬缭绕之中双手合十,对着燃烧的纸钱边鞠躬,边笑着看她。

“祖宗保佑,小军也保佑,我们怜怜以后找个好工作……”爷爷嘴里念,眼睛虽时时注视火堆,却又时时回望自己。

他笑着,笑容里带着些恳切的企盼和淳朴的渴望。

陈怜感觉背忽然一沉,身体像是被这目光勾住了。

烟熏味似乎有些呛鼻,她喘不过气来,但她强忍住呼吸,隔着盘旋而散的烟雾,即使已经看不清爷爷了,还是朝他笑着说:“好的,我会努力的。”

我会努力的。

我已经努力整整十年了。

-

吃完饭,就是约好的麻将时间了。

母亲在门口等着,见陈怜跟爷爷一起出来了,眉毛瞬间一拧,冷冷道:“爸,怜怜怎么来了?她得好好读书,哪里有空干这种事情!”

……看。

母亲忽然又冲向她:“怜怜,是你自己想打麻将的吗?”

“哎呀。”爷爷这时推着她往前走,“都过年了,你也让孩子歇歇吧。小军他也不会舍得怜怜过年都在看书的。”

母亲还想说什么,但好像哽住了。她的弱点永远是去世的爸爸。

陈怜暗暗想着自己就算放松,也是不愿打麻将的。

三人走到隔壁去敲门。

母亲在路上扯住她,重复问:“这麻将是你想打,还是你爷爷想打?”

“……爷爷。”

母亲稍缓下脸色,点头:“嗯,记得,就算是大学,你也还是学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陈怜点点头。

“……而且,你跟别人也不一样。”母亲低声说着,略略蹙眉,下意识瞥向身后——他们已经离开老屋几十米了。母亲收回视线:“没有下次了。”

“嗯。”陈怜应声。

麻将,众所周知是四个人的游戏。邻居家的孙大伯、赵叔叔,母亲和陈怜各占一壁江山。陈怜虽然新手上路,底气略显不足,但背有爷爷这座靠山。

第一局,出乎意料,陈怜赢了。财神是六筒,而陈怜开局就摸到两颗,之后整局就几乎躺赢。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新手buff吗?

爷爷直夸陈怜有天赋,对邻居新朋友们谦虚地表示礼让。陈怜也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挺行。

“你们渴不渴?饿不饿?”孙大伯这时问,“小姑娘饿不饿?”

“饿了叔给你下面条吃。”赵叔叔插了一句嘴,“叔叔在面馆当厨子,手艺可好了。”

母亲问陈怜饿吗,陈怜感觉喉咙涩然,便表示“只想喝点水”。

孙大伯撇开麻将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带来了一大瓶橙黄色液体。陈怜觉得橙汁也不错,孙大伯说:“来尝尝咱们家今年新酿的橘子酒。”

陈怜瞪直眼睛。

“小姑娘不会喝酒吗?”孙大伯也愣,“橘子酒,度数不高,冰凉的,暖空调房里,舒坦!”

陈怜摇摇头。

“欸。”爷爷说话了,“你长这么大,酒总要学着喝起来了。”

……怎么这么耳熟。

陈怜看向母亲,但没想到母亲这次也说:“喝吧,顺便测测你自己酒量怎么样,以后到社会里要被别人灌酒的。”

好吧,都扯到前途问题了。

陈怜也确实渴,就着孙大伯递来的酒杯,先灌了一口。

甜的,随后是淡淡的辛辣。她莫名觉得熟悉,皱眉砸吧嘴,想起当时在学校里喝的橘子酒好像也是这样的味道。

“说不定,还是你老家的味道。”奇怪,真的就这么被那个人猜中了?

但陈怜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虽然不喜欢喝酒,但此时它入口冰凉凉,到也很爽。

这一口橘子酒仿佛有魔力,从第二局开始,陈怜再也没有赢过。老军师在背后着急得很,但任凭他怎么指点江山,陈怜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第五局结束,赵叔叔在旁边笑:“怜怜,你小心着你爷爷,他故意让你输呢。”

“谁说的。”陈怜还没说话,爷爷抢先辩驳了句,瞥一眼陈怜的牌面,有些憋屈道,“打是没打错的,就是手气太烂了。”

陈怜:……

全输的麻将有什么意思……陈怜有点懒地玩了,真的想回家看书。

第六局开始了,陈怜翻开底牌,又看见了两颗六筒。

那一瞬间,她似乎和那两颗牌心意相通了,忽然听见孙大伯说:“嘿,财神又是六筒。”

身后的爷爷一下子起劲了。

……哼,她手气好着呢。她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用手掌紧紧护着她那俩财神。

陈怜终于又赢了。

第七局,陈怜开局又摸到了一个六筒。她觉得自己简直跟六筒有了缘分,虽然这次财神是八条,但陈怜决定好好爱惜这颗给她带来好运的六筒,就算爷爷让她打掉,自己也不打,就算要输了也不打。

摸牌,出牌,碰,出牌,摸牌,出牌……

期间爷爷三次用手指点点那张六筒,示意陈怜把它打掉,因为塘底里六筒已经有三颗了,打掉也保险,但她就是不打。

傀儡皇帝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爷爷很悲哀。

后来,陈怜凑齐了一个对子和三颗连续牌,只剩四条、六筒、四筒落单了。

轮到她摸牌了。

五筒,五筒,摸个五筒……

然后她摸了个南风。

可恶,打掉。

“杠!”母亲笑着说。

……哼!

牌势越来越严峻了,陈怜总感觉周围的某个人就要胡了。

又一轮摸排,她摸到了三条。这让她怎么出。

这五筒,她等了好几圈,都不来,难道真的没了?虽说塘底里已经有两颗了……

爷爷大概看出了她不想打六筒的心思,就指了指四筒。

四筒,塘底里才一颗。

……真的要拆了四六筒么?

陈怜望向她的六筒,又看了看塘底里的牌。

她忽然想,为什么要信怪力乱神那套,酒喝多了吧,明明胜率最高的那个选择就在眼前,为什么不选择它呢。

指头一敲,她跳过了四筒,把六筒打了出去。

与其等五筒,不如等二条或五条。

下一圈摸牌了。

陈怜摸到了五筒。

……

她望向那颗躺在塘底,不远处的六筒。

“胡了!”赵叔叔忽然说。

……可能真的是酒喝多了。像是“六筒”的惩罚一样。

陈怜忽然特别后悔。

不相信它,所以抛弃它,所以受到了惩罚。

第八局,陈怜再次摸到了六筒。行了,这次她说什么都不会再打出去了!……

三分钟后,陈怜把它打出去了。

下一圈,她摸到了五筒,跟第七局见鬼得一致。

……

冥冥之中,陈怜觉得这仿佛预示着什么,但她说不上来,只是心里闷得难受。看着那颗绿底白体,通体圆润的六筒,她感到一种害怕。

……酒喝多了。

她让爷爷代替她打牌,自己出门转了转。

乡下的夜似乎格外黑,晚风很冷,陈怜缩在棉袄里,打开手机。屏幕的荧光是周遭唯一的光源。

她发现微信收到很多消息,打开一看,全是那种群发的长段新年祝福,中学同学,高中同学,班长的,副班长的,宣传委员的,心理委员的,甚至老四和老二的……然后,她看见了王朝和的。

心神微动,陈怜只点开了他的。

就一句话:新年快乐,陈怜。之后是三个烟花的表情。

……这总不是群发吧,都有人名了。

陈怜心里想着,瞟一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十二点多了,王朝和这个消息是零点整点时发来的。

……打麻将真的是会忘记时间。

她连忙发:新年快乐,王朝和。之后是三个喇叭的表情。

发完后,她在寒风里抬起脑袋,望远处模糊而黑暗的景色。

从别人家里眺望,可以看见自家院子。奶奶的房间已经灭灯了,只有零星的灯火映衬着,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旧瓦覆盖的房檐,石栏上的杂草,八岁时自己在窗台挂起的风铃。

它们在黑夜中静默,也在黑夜中呼吸。

……无论如何,她深爱这个家。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