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朝,罗定跟在裴玄度身后,随他回到宣政殿。
裴玄度拿着那本户部递上的奏折,问罗定,“你认为这税是该增呢,还不该增呢?”
罗定弯着腰,“奴才不敢妄言国家大事。”
“朕让你说,你也不说吗?”
不知为何罗定感觉皇上今日看他的眼神格外冷,他跪下,“奴才不敢,求皇上开恩。”
罗定是很有分寸的人,今日之前,他从未有过逾越之处,这便是裴玄度之前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但梦中罗定的确为瑞王驱使,竟然将许多重要消息传递给瑞王,只是他到底如何传递的,又为什么和瑞王勾搭,他在梦中并没那么清楚。
只知道罗定是在他打败瑞王,班师回朝后才处置的。
已经过去十几日,许不弃那里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他心中越发沉重,难道严州的情况比梦中还严重。
裴玄度挥手让罗定出去,正在这时,魏邕踱着步,小跑进来,“陛,陛下。”
魏邕眼风扫到罗定正准备离开,得意的看他一眼,而罗定少见的,看了一眼魏邕。
近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控制。
难道,皇上他……不应该不可能,他从来没有正面的和瑞王有过接触,皇上不会知道的,一定是魏邕这老东西又在背后又搞鬼了。
罗定多看魏邕的这一眼,让本就对他有了疑心的裴玄度看见,罗定在他身边十几年,从未多一丝眼神和好奇的。
罗正出去后,魏邕才邀功似的道:“陛下,您真是真龙转世,料事如神啊,您让老奴查的那几个宫中的人,果然有问题。”
如果黄兴全在,一定会和魏邕有共同话题的,他们拍马屁的丝滑,,如出一辙。
“他们都和瑞王有染?”
魏邕虽然一心争宠,业务能力比罗定差点,但好在他够忠心,以及够老。
他十几岁的时候被分到还是皇子的皇上身边服侍,因此在皇宫,他的牌面是比罗定大的,宫中对这位皇上身边的大伴多有尊敬。
加上魏邕处事圆滑,不是一个苛刻奸恶之人,概括来说,魏邕人缘不错,不是苛刻的领导。
所以这次皇上给他一份名单,他按照上面的名单,一个一个去查。
并且要不能声张,这事情连罗定都不知道,魏邕撸起袖子,终于轮到他擅长的地方了。
这件事交给魏邕这样的老人精,简直再合适不过,加上他在宫中口碑又好,皇上给的名单又很清楚,他这件事办得是又快又顺利。
只是,这些人有些是宁王安插的,有些是福王安插的,当然也有瑞王的眼线。
宁王死绝多少年了,福王从高祖时候就歇了心思,剩下瑞王的人,那自然就是皇上要拔除的眼中钉了。
裴玄度看了一眼魏邕交上来的名单,很快便放下,手指轻点玄色檀木桌,这些人并不是梦中的那些人。
他心里不知为何却松不下来,许不弃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魏邕拿来的名单和梦中他处置的人名单不一样,只有一个罗定露出一丝异样,这些还并不能确定那个梦的内容。
魏邕看着皇上对那份调查的结果似乎并不满意,心中难免惶恐,好不容易压罗定一头,难道又办砸了?
就在他心中打鼓的时候,裴玄度说:“魏邕,接下俩朕要你去办一件事,你要给朕找来一支队伍,一支绝对忠诚、绝对不是能是瑞王的人的队伍,他们要安插在皇宫各处,帮朕盯着皇宫的动静。”
魏邕啊一身,一是为被皇上这样信任而感动,二是皇上竟然要盯着皇宫?
皇上本就是这皇宫的主人,现在却要盯着皇宫,魏邕不明白。
裴玄度没解释,与其去一个一个提防,不如跳脱棋局出来,当一个旁观者,这样那些魑魅魍魉反而现行在他眼下,他倒要看看这皇宫有多少牛鬼蛇神。
几日后,丘于终于查清秦玉君的底细,向皇上禀告。
“陛下,这孙府的六奶奶臣已经查了,确实和裴昌没关系,只是她身边的丫鬟的确和裴昌苟且,但实在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毕竟裴昌不像是会真心爱上一个丫鬟的人。
“事情反常,必有我们不知道的详情,你让童石继续盯着就是,是狼是狈,总有要一起作恶的时候。”
素尘苑,秦玉君的手已经好了很多,因为禁足,她只能呆在屋子里,正看书,外面一阵刺耳的嬉笑。
她走到床边支起窗户,原来是柳儿回院子了,柳儿这次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成功的让素尘苑的下人们,又明白了,这院子终归是她柳儿的天下。
其中尤其以陈婆子最为高兴,秦玉君站在窗户边,看陈平婆子笑得皮肤越发如同树皮,这笑声,如同将手放在粗糙的尖锐的树皮上,一阵刺麻的粗糙不适。
“柳儿姑娘管着素尘苑真是辛苦了,我前日出府采买,自己掏钱买了些何芳斋的胭脂,这就让人给柳儿姑娘送去。”
“陈妈妈何必这样客气。”
“这有什么,柳儿姑娘可比如今在屋子里关着的那位尊贵体面得多,要我说,这院子的女主子何该是您呢。”
柳儿嘴上虽说着,“陈妈妈这个话可不能说。”面上却带了得意的笑容。
其他人见此,纷纷奉承起来。
柳儿姑娘还是素尘苑说一不二的。
以后我们都听柳儿姑娘的。
柳儿姑娘我想换个厨房采买的差事,还请你通融。
你个老货,采买的差事是我家办着的,柳儿姑娘我之前给您送过田记的糕点,姑娘要吃得好,我下次再给姑娘送点。
柳儿被围在中间,她想做当家奶奶也不过如此了吧。
秦玉君正要关上窗子,不想,一群四五个粗壮的婆子由夏栀领着,来势汹汹的穿过了院门。
她停下手中刚要放下窗户的动作,看来,那张以柳儿为目标的网的,最后一根线已穿上,网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