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最后,就在她伸手要抓住他的那一刹那,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不小心打翻了行李。
云皎缓缓睁开双眸,入目是一片刺眼的光亮。
邻座和对面那对夫妇也醒了,几人轮番去卫生间洗漱,回来时邻座问云皎:“你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眉头一直皱着,还不停喊一个名字。”
云皎没法辩解,索性点了点头。
或许是近乡情怯,她总觉心里堵得慌。
乘务员推着琳琅满目的早餐来到车厢,云皎与邻座随意买了些,又借口买多分了一半给对面。
正准备咬口包子,邻座的点评先人一步传了过来:“这梅干菜味的好难吃。”
云皎垂下手,改拿了个豆沙馅的。
不算好吃,勉强能咽得下去。
吃完早餐几人安静下来做自己的事。云皎时不时暼一眼手机,掐着点拿出了药盒。
邻座看到后不经意问了句:“你感冒了吗?”
于大多数人而言,能思及到最常见的疾病无非就是感冒。
云皎怔了一下,抿唇点了点头,笑容里掺杂着难以觉察的苦涩。
“快好了。”她低声补充道。
女孩这才放心回过了头。
仍是例行公事一般吞下药,云皎还没来得及放回药盒,耳旁又有了动静。
她侧眸一看,原来是邻座在收拾东西。
察觉到云皎眼中的困惑,女孩笑着同她解释:“我下一站就到了。”
印象中的分别好像总是来得如此之快,云皎面上并无波澜,只是在到站的那刻与对面夫妇一起帮女孩分担了些行李。
火车每行驶到一个站点都会停留一段时间,而许多人则会趁这空当下车走走。
与女孩挥手作别后,云皎没有马上回车厢,而是沿着站台踱步。
几个男人扎推在前面抽烟,气味有些刺鼻,她脚步稍顿,当即朝反方向走去。
回到车厢时,对面的夫妇还没回来,这片区域却多了三个人。靠窗的位置坐了个年轻的男生,戴着耳机睡得正香。而云皎的位置上坐了个同样面生的女孩,过道上有个男人正懒洋洋搭着她的肩膀说话,瞧这模样八成是她男朋友。
云皎没多想,也不愿花精力思考其中缘由,径直走过去提醒:“你好,这是我的位置。”
话音刚落,两束目光一道看了过来。
意外的是,他们脸上并无讶异,反而尽是坦然。
“哦,这不是还没开车呢么,我女朋友站累了,让她坐会儿,等会就走。”男人说。
云皎觉得好笑:“所以你这是在通知我?”
男人没再回话。
周围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
“我现在就要回我的位置,麻烦让一下。”
两人开始装聋。
云皎不再忍让,直接上前拽人。
那男人护女友心切,混乱中猛地推搡了一把,云皎没站稳,踉跄几步撞上隔壁的桌角。
上衣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颗白色水晶,用透明丝线串着。
云皎平静的面色陡然瓦解,终于露出点别样情绪。有愤怒,更多的却是后怕。
她忍住痛意,小心翼翼拾起水晶,仔细擦拭过后才揣进兜里,而后直起身,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朝男人脸上泼去。
动作一气呵成。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眼瞅着面前的摊子越来越烂。
等男人反应过来时,下巴上的水还在一滴滴往下落。
他彻底怒了,当即就要破口大骂,云皎轻飘飘的警告声随即响起,是对他女朋友说的:“还不起来么?”
恰巧这时乘务员赶来,经过一番调解,这对情侣最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靠窗那位还没醒,云皎自顾自坐下,拿出水晶,再次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正式松了口气。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下雪了”,喧闹的车厢突然奇迹般安静下来。
云皎条件反射朝窗外看去,大片雪白争相飘落,远山近景焕然一新。
她敛眸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摸出信纸,无视周围往来的行人,探指轻轻展开。
是几行很清逸的字迹。
云皎:
一别经年,希望你一切安好。不知你是否还在意我当年的怯懦,我想说,那些话实非我心中所想。事出有因,在这里就不赘述了。我这边已经入冬了,今天刚落了初雪。奶奶身体安康,梦梦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大家都很想念你。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盼你陶然无忧,万事顺遂。
——时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