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陈家别墅依旧灯火通明,林秋华却丝毫没有睡意。她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宴席上的事情,心里越想越不痛快。
今晚的宴会,是江临商界名流的聚会,参加者无一例外,都是各大集团的股东和家眷。也有一些打着光鲜外表的俊男靓女,作为男伴女伴跟着混进来,心思都在捞金,还努力恪守着那份虚伪的优雅。
在林秋华看来,许栖就属于这种。
许栖只是一个做牛马的律师而已,她没有自家的产业,也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根本不属于这个圈子。像许栖这样的女人,想要进入这个宴会,唯一的途径就是巴结某个有势力的男人,做个“陪伴”。
林秋华气愤的是,许栖是和自家儿子“订过婚”的!网络媒体上,至今还能搜到他们的订婚照。
在林秋华看来,如果他们陈家没有携带许栖参加这种宴会,那么许栖就应该懂得自觉远离上流圈子,避免丢陈家的脸。
但今晚,许栖却和徐家的人一起出现,神情亲昵,言谈之间还仿佛在和徐家的继承人相亲。这完全就是恣意妄为,不顾及他们陈家的颜面!
他们陈家今晚因为许栖,真是丢了大面子!老陈也真是的,早就该炒了许栖的鱿鱼,不许她再当驰远的法律顾问!
还有自家儿子陈驰,自小性格张扬,从来没有什么人能真正让他上心,可偏偏在许栖这件事上,儿子就执拗得像是变了个人。
“许栖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蛊?”林秋华越想越气,腾地站起身,披上外套,径直朝陈驰的房间走去。
陈驰正靠在床头,一手漫不经心地翻着平板,另一只手夹着烟。房间里光线昏黄,烟雾缭绕,他的神色却懒散中透着一丝倦意。
“阿驰!”林秋华推开门,眉头紧皱,语气里带着浓重的不满,“你老实交代,许栖到底什么好?你就死心塌地认准她?”
陈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掐灭烟头:“妈,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怎么,你头又不疼了?”
“侬少跟我来这套!”林秋华走近几步,双手叉腰,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怒意,“陈驰,你是陈家的公子哥,外面小姑娘要多少有多少,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非要吊在许栖身上?我看得清清爽爽,那许栖对侬根本没意思!侬死心吧!”
陈驰闻言,神色不动,唇角微勾,笑意里透着些自嘲。他慢慢坐直身子,将手机随手扔到一边,长腿一迈倚在窗台上,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死心?”他吐出一圈烟雾,语气淡淡,却透着隐隐的倦意和锋芒,“妈,侬以为这事对我来说,跟换双皮鞋一样简单?”
林秋华冷笑了一声:“我当然晓得侬认真。可她呢?她有把侬放眼里伐?你们明明早就分手了,却还在纠缠不清,真是越活越回去!”
陈驰转过头看向窗外,目光沉沉,仿佛掩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涌。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像是一根羽毛轻拂过人心,却又带着刺:“分手?妈,我和许栖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我啥都晓得!”林秋华皱眉,语气不自觉放缓,“你们大学谈恋爱那会儿,她对侬冷冰冰的,侬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提的分手?还能有什么别的?”
“是,我提的分手。”陈驰抬手,指尖夹着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似乎有什么情绪压抑得太久,终于破土而出,“分手后,我也觉得自己解脱了。然后呢?然后我带着她去飙车,想让她后悔,结果把自己摔得半死不活。她那时候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却不计前嫌,把我背出了那片荒郊野岭。”
林秋华瞪大眼,难以置信:“侬讲啥?侬飙车出事,居然瞒着我?”
“当然瞒着侬。”陈驰挑眉,语气懒懒的,“那时候侬到处跟人家夸我斯斯文文,走哪儿都说我陈驰是A大的大学霸,安静、内敛、知书达理。我要是告诉侬自己飙车摔得半死不活,侬能饶了我?”
林秋华气得狠狠瞪他一眼,却找不到话反驳。片刻后,她冷声道:“她救你,是应该的。”
陈驰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眼神却刺骨冰冷:“是啊,应该。我摔下去的时候,整个人晕得快失去意识。她没丢下我,硬是把我从那片荒郊野岭带了出来。她那时候自己也受了伤,她本可以直接走掉,完全没必要救我。”
烟雾在空中氤氲,陈驰的目光却越发清晰,像是穿透了层层迷雾,直抵心底最柔软也最尖锐的地方:“她那天背着我走了那么久,把我背到公路边,脚都崴了,浑身是汗,她自己还受了伤,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只是不停地让我不要昏过去,让我活着,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感觉吗?”
林秋华紧紧盯着他,喉头发紧,说不出话。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陈驰自嘲地笑了笑,手指轻轻按在胸口,“妈,我输得一塌糊涂。从那一刻起,我这辈子就认准她了。”
林秋华的呼吸微微滞了一下,随即冷哼:“就算她救了侬,那又怎样?她救侬,未必是因为她有感情,可能只是怕自己良心不安!”
“是,她心软。”陈驰转过头,目光低垂,眼中却燃着暗火,“她这人,心软得很。哪怕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也做不到冷眼旁观。可正因为这样,她才是许栖,她才值得我这么多年,心甘情愿追着她不放。”
林秋华听得胸口发堵,声音不自觉拔高:“侬就这么自作多情?侬想过结果伐?到头来,她还是不爱侬!”
“妈,”陈驰低低笑了一声,烟头在他指间燃到尽头,他按灭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看着母亲的眼睛,笑容里带着近乎疯狂的倔强和执拗,“结果我早就知道了,可我不在乎。”
林秋华被他眼中的情绪刺得心口一震,竟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只留下一句:“侬迟早要后悔的!”
陈驰望着母亲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如死的深沉。他垂下眼,轻轻摩挲着腰腹间许栖名字的刺青。
“后悔?”他喃喃自语,语气低哑,仿佛独对白夜里的自己,“如果我不执着她,我才会后悔。”
林秋华气冲冲地从陈驰房里出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路过书房时,她看见丈夫陈政德还在灯下伏案,神色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文件。她站在门口皱了皱眉,转身走向厨房,端了一碗鸡汤回来。
林秋华将汤放在他手边,语气关切,“喝点汤,早点睡,别累坏了身体。”
陈政德头也没抬,只随意“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文件翻了页。
林秋华坐在旁边,忍不住抱怨起来:“侬晓得伐?侬个儿子啊,真是气死我了!那个许栖,简直像个妖精一样,给他灌了一肚皮迷魂汤,到现在都死心塌地不肯放手!”
陈政德眉头一皱,终于抬起头,目光不耐:“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林秋华冷笑了一声,“侬还不晓得吧?阿驰大学飙车出过事故!这么大的事情,他一直瞒着我们!他说当时是许栖救了他,所以他才念念不忘!”
陈政德听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淡淡:“我知道这事,怎么了?”
“侬晓得?!”林秋华瞪大了眼睛,“那侬哪能不告诉我?”
“告诉你能有什么用?”陈政德语气里透着不耐,“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能让陈驰以后不飙车,还是能让他对许栖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