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许母穿着一件裁剪保守的素色外套,手上拎着个旧皮包,妆容一丝不苟,衬衫领口扣得严丝合缝,仿佛随时准备去见什么重要人物。她的目光在许栖身上打量了一圈,带着习惯性的挑剔。
“怎么,连家门都不让我进?”
许栖尚未开口,她就已经断定,许栖不想让她进门。语气理直气壮,仿佛许栖若是拒绝,她立刻能在门口开始一场关于“女儿不孝”的控诉,让整栋楼的邻居都听见。
许栖站在门口,侧身让开,语气冷淡:“请进。”
许母哼了一声,抬脚进屋,目光迅速扫视一圈,像是在检查女儿的生活,是否符合她“期待的样子”。
沙发上摊开的笔电和文件映入眼帘,她立刻皱眉,冷笑了一声:“前台说你休假,结果你就窝在家里摆弄这些东西?”
“所以你是先去了律所?”许栖语气平静。
“当然!”许母语气更冲,“大老远跑一趟,结果你居然休假了?你一个女人,整天工作那么拼,结果休假了也不知道回趟家,倒是会躲!”
“我就在自己家,怎么叫躲?”许栖不想和她绕,直接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是你妈,没事就不能看看你?”许母径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带着几分审视,“你这房子也住了好几年了,该换了吧?有空多去看看别墅,你事业都这么成功了,还住公寓,寒碜。”
许栖淡淡道:“住得挺好,不需要换。”
许母嗤笑一声,摇摇头,语气带着讽刺:“你这孩子,真是不懂变通。事业再成功,能怎么样?一个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得找个好归宿。”
许栖懒得应付,转身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所以你今天特地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是你妈,关心你是应该的。”许母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神不善地审视着她,话锋一转,“你跟陈驰怎么还不结婚?”
许栖指尖微顿,目光冷了下来:“谁跟你说我要跟他结婚?”
许母皱起眉,语气加重:“你们不是订婚了吗?”
“没有。”许栖声音淡漠,“从头到尾都没有。”
许母的脸色瞬间变了,声音陡然拔高:“那你还想着跟别人谈恋爱?你能不能要点脸啊,许栖!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从一而终,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你一天到晚挑挑拣拣,以为自己是谁?破鞋吗?!”
许栖眉眼冷淡,声音冷静:“我是不是该提醒你,婚姻是我的人生,不是你的政绩。”
许母被她的态度气得手一抖,水杯重重地磕在桌上,脸色彻底沉下来:“你都快三十了,还不结婚,别人怎么看?你被陈驰睡了又不嫁给他,别人只会戳我的脊梁骨,说我女儿不三不四!你就不怕让家里蒙羞?”
她的眼神里带着愠怒和不甘,仿佛许栖的“任性”,让她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
“你知不知道,亲戚们都在问我,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不然怎么还没孩子!”
她说到这里,语气更冷:“你让我在家里多丢人?!”
许栖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嘲弄:“别人怎么看,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女人拖到这个年纪,像什么话?你以为自己真能凭工作撑一辈子?到时候年纪大了,没人要了,你哭都来不及!”
许栖被她的“理论”气笑了,低头轻抿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道:“如果我听你的话,才是真的会后悔。”
许母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锋利:“许栖,你别不识好歹。我是你妈,我是为你好。女人的成功,不是事业,是嫁得好、相夫教子,安稳过日子。你一个人再能干,能比得上一个好家庭?”
许栖终于忍无可忍,轻轻笑了一声,目光淡漠:“哦?那你呢?”
许母的表情瞬间僵住。
空气一时凝滞下来。
许母的婚姻早早破裂,这些年孤身一人,却总是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女儿的所有生活方式,试图把自己无法实现的价值观,全部强加在女儿身上。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许母的语调骤然拔高,脸色阴沉。
许栖靠在椅背上,神色疏离,轻描淡写:“我只是实话实说。”
“许栖,你迟早会明白我的话!”许母猛地站起身,声音又尖又冷,带着惯有的情绪操控,“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别以为事业做得好就能高枕无忧,迟早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许栖不为所动,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说完了?”她声音平静,“那你可以走了。”
许母气得直瞪眼,几乎是拎着包摔门而出。门被“砰”地关上,许栖耳边总算安静了下来。她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望着门口,没动。
一分钟后,她缓缓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母亲离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里,但她的声音似乎还在脑海里回荡,一遍遍刺进她的神经。
“你是破鞋吗?”
“别人只会戳我的脊梁骨……”
“你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许栖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掐着太阳穴。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抖了起来。那种细微的颤抖,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四肢,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她胸闷气短,难以喘息。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但脑海中依旧回放着,母亲那些刻薄的指责。
那些话仿佛毒药一样,灌进她的血液,迅速侵蚀她的内心。
许栖远远不是,在母亲面前的那个淡定样子。
许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上,平日她最得心应手的工作,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刺眼。她伸手把文件扫到一旁,几张纸散落在地,她也没去捡。肩膀无声地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
她一直在逃避。
逃避回家,逃避与母亲对峙,甚至逃避真正面对自己的情绪。可就算如此,每一次与母亲的接触,都会让她被那些童年阴影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