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风看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眼神凶恶的兽群,下意识便收回目光,灵巧地隐匿起自己的身形和呼吸。
靠坐在树干上,江泠风微微侧耳倾听底下的动作,心中不经意地划过一个念头。
怎么每次遇见他,他似乎总在逃亡的路上?
这个念头似蜻蜓点水般泛上心头,却意外引起了她的心绪剧烈激荡。
不知为何,江泠风的脑中浮现出摊主所说关于这座山林的只言片语。
若是她没记错,这个男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天,看他狼狈躲避的行状,似乎并非本人所愿,出口近在咫尺,他又为何不出去?
思及此,江泠风马上掉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黑夜掩映下的树影丛丛,摇曳婆娑,来时之路似乎与自己方才进来时的景色别无二致。
她久居岱山之久,也未曾听闻山脚下这座山林有何诡妙之处。
江泠风收回目光,强行闭目吐纳,想压抑心头不安,只是越想静下心来,那股隐约的焦躁便水涨船高,一直萦绕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自从自己失去能够仰仗的修为,不再能随意使用灵力之后,自己便对周围变得草木皆兵。
也兴许是这男人的心音一直断断续续地回荡在耳畔,扰人心绪。
江泠风一直想闭目塞听,却抵挡不住男人的心声是从自己心头直接响起。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只是来这里赚点赏金好上路而已啊。】
【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
【我跟你说,下次!再有下次!不!一定不会有下次!】
尽管没头没尾,但江泠风也能隐约拼凑出一个真相。
看来又是如上次一般,被人坑害了?
她轻轻咋舌,略感不耐地瞥向一直在附近徘徊的段渊冰。
与这男人分别起码三日有余,也不知为何能听见此人心声的术法仍未解除。
想当初她还多留个心眼,注意到崔盏盈在为她诊疗之后,只嘱咐过自己不宜随意动用修为,也未曾言明自己被人种下了术法。
她便想当然以为术法早已解除。
她也未曾预料术法竟然还根深于体内,便是连崔盏盈都察觉不出分毫不妥。
若是师傅江霁仍健在的话……
江泠风眼神一黯,甩了甩蓦然升起的悲思,重新敛神思索。
令江泠风尤为不解的是,据她所知,先人研发术法都是为了便己便人,何曾见过施术者会反其道而行,只为他人获益。
况且,勿论他研发此术的目的,但术法效果对施术者本人堪称百害而无一利,所思所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暴露,若是在与对手交战中,那岂不是处处被掣肘。
那全然就是只对自己起效的一张催命符。
而自己若不是趁了心声之便,得知男人本就不认识自己,也根本不清楚岱夫派近日发生之事,否则江泠风会以为这人是想了新奇手段想笼络岱夫派之人,又或是幕后黑手隐藏的一枚想诱自己深入的棋子,更甚者,是罪魁祸首本人。
当然,江泠风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思量到种种矛盾浑然解释不通,还是收敛了灭口之心。
但,眼下情状是,江泠风被迫倾听他纷杂的心绪,一直被扰乱着注意力,备受折磨。
底下仓皇逃窜之人甚至不知自己给陌路之人带来了多大的烦扰。
若不是自己要温存实力,被迫藏锋,江泠风会在中了术法的那瞬间,亲自动手让他立刻解了这个扰人心绪的术法。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但似乎只是一瞬间,江泠风满目只见黑沉夜色已然降临这片山林。
也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自刹那入夜后,这片山林也愈发显得沉寂寒冷。
江泠风不敢贸然用灵力抵御寒意,怕被段渊冰和底下妖兽察觉自身存在惹来麻烦,只能用单薄衣衫抵御住湿冷的寒意。
耳边一直缠绕着呼呼的风声,其中便纷杂着段渊冰的心声。
久而久之,江泠风心中不由生起不耐来。
不知段渊冰为何招惹这么一大帮妖兽,也不知他迟迟不肯出手是作何打算,但江泠风已下定决心不想被牵涉进去,索性闭眼不看,暗暗隐忍男人聒噪之语。
江泠风内心逐渐浮现阴暗念头,若是此人不幸丧命于妖兽之口,那自己所中之术是否就能解掉了。
她这边还在尽力按捺自己的焦躁,下一刻便听到底下便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一霎间打破原本僵持之势。
尔后,妖兽长长嘶鸣起来,似是悲戚不已。
男人终于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