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崔盏盈医术更胜剑术,未来第一医修之名也响彻大地,她始终未放弃练剑之道,只因她仍记得少时强横地与江泠风定下的比试之约。
现下,这把长剑有了更大的用处。
她珍而重之地将它托付给了江泠风,希望这把陪伴许久的剑能够保护自己的挚友。
相处多年,江泠风自然从旁耳闻不少关于崔盏盈一路以来的抗争,从剑修到医修,她走的路远比所有人要难。
因此她不忍心拖累崔盏盈。
崔盏盈长舒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明艳的笑,她斜睨一眼沉浸思绪中的江泠风:“可不准你弄坏了,只是暂时借你,往后我可要拿回这把剑的。”
江泠风清楚这是崔盏盈对自己无声的祝福,她浅笑,也不再推诿,爽爽快快地将剑别于腰间。
崔盏盈满意地点点头,打量着江泠风,似有所察觉地皱眉捂鼻:“你穿这一身都多久了,赶紧给我换了,我现在不喜欢看青色的!”
说罢就想着上手。
江泠风轻咳一声,眼尾扫向一旁服侍的小八。
小八心领神会,欠身道:“师傅,我去打探外头情况,顺便让师姐重新置办一身行装,先行过去了。”
崔盏盈随意地嗯了一声,直到小八离去后,她才肃容坐下道:“那你此行想去哪里?”
江泠风望着桌上茶盏,杯中茶水清澈见底,映出她心事重重的表情,她缓缓道:“我思前想后,师傅一事太过蹊跷,只是我当时慌神,自乱阵脚。”她抬头,一双眼忧虑深深:“师傅后来才跟我提及过,他曾在暨州那里逗留过一月有余。”
崔盏盈瞪大眼睛,差点失声叫出来:“暨州,不就是那孕育魔族之地?”
她按捺心情,低头沉思,才低声猜测道:“难道江掌门人察觉到魔族又出现了?”
江泠风良久无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江泠风确实不知,甚至不清楚师傅去往那里的目的。
师傅德高望重,修为身后,能和师傅突然的暴毙联系起来的,唯独这一条渺茫的线索。
更何况,她也知道为何幕后黑手选择栽赃自己?
这个人要利用师傅的死来对自己做什么文章?
但江泠风了然,自己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个性,自己决计不会留在岱夫派等待沉冤昭雪的那一日。
这么一个人敢操控自己的人生,只是他未曾料到江泠风早就受够了任命运摆布无力反抗的日子。
既然盯上了她,她便主动迎上去,就算最后结局是死,她也要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崔盏盈似是看出了江泠风的打算,失声道:“难道你要去……太危险了!”
只是一接触到江泠风坚定的视线,崔盏盈蓦然哑口无言,沉下肩膀。
江泠风清瘦如竹,傲然坐着,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对方已然落子,害我恩师暴毙,如果目标真是我,那我不能再被动等他下一步了。”她看着崔盏盈,隐忍道出了自己的隐秘心事:“我不想再牵连无辜人。”
崔盏盈有些颓然,良久才低声道:“也罢,说好了信任你,就不会再拦着。”
叩叩叩。
门扉被轻轻叩响。
崔盏盈回过神,注意到门口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没好气道:“快进来吧,给江小姐换上。”
门外的人清脆地应了一声。
小七托着一个包袱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嘴里念念叨叨:“哇,师傅你脸色好白,您不是最爱美了么?方才小八喊我给您煮一碗宁神汤,待会您可得老实喝下去啊。”说罢她又转过头,对着江泠风叽叽喳喳道:“江小姐,这边是我给您整理的行囊,您瞧瞧,我看您跟师傅身量差不多,所以多备了几身,您瞧瞧?”
崔盏盈被吵烦了,皱着眉头轻推了一把小七:“好了好了,说得我头疼,若你能跟小八均衡一下多好。”她煞有介事地叹气:“我也就能清闲一会儿了。”
小七噘着嘴有些不虞,便听小八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汁,正散发袅袅热气。
“师傅。”
崔盏盈唔了一声,一手接过汤药,面无表情一口闷掉,放下碗问道:“外头情况如何?”
小八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江泠风,垂首欠身道:“岱夫派集结了一群弟子在走访普通百姓,只是未曾声张要找谁。”
崔盏盈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即是说,他们也不清楚江泠风是否还在城内?”
小八颔首。
江泠风心里默算时刻,为时不早,她不该再逗留了。
她正想告辞,便被崔盏盈一手按住。
她看向对方,却见对方罕见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崔盏盈道:“虽说我答应让你孤身一人,只不过我这个人也不爱袖手旁观,岱夫派这么想要隐瞒,我偏要揭开!”
相处多年的默契让江泠风忍不住扬眉,她似乎猜出了崔盏盈的用意。
崔盏盈意味深长道:“我想你大概也不介意名声再坏一些吧。”
江泠风哑然失笑,心下了然,悠悠道:“若能如你所愿,再坏点也无妨。”
二人对视良久,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