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江泠风胡思乱想,实在是能听见对方心声的术法前所未闻,初次经历更令江泠风匪夷所思。
更何况,江泠风隐约觉出段渊冰此人不太寻常。
他似乎总在跟一个奇怪的人对话。
段渊冰见江泠风的神态,便自以为猜中江泠风心思。
只要江泠风稍作配合,凭他已有的能力,也许能糊弄过去。
他手指微动,便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往自己身上施加了一道术法。
金光一闪而过,没有人察觉到。
执剑弟子越走越近,脚步声骤然停在他们一尺距离,那停顿的一瞬间,踩在了江泠风疯狂跳动的心尖上。
她的头低了下来,手指紧捏着衣摆。
而段渊冰就在此时站起身,宽大背影恰好挡在了江泠风面前。
“你们是何人?可有拜帖?为何逗留此处。”
两位弟子出声,肃容看向段渊冰,眼带警惕。
方才他们不经意看见一对男女停驻在树下,隔得太远,看不清二人面容,但似乎是在整顿休息。
此刻本该戒严不许人随意进出的山上,蓦然出现了两个未着门袍的外人,其中一个还凑巧是个女人。
种种巧合让他们不由得心生在意。
据大师兄唐旸和裴长老他们所言,江泠风受了重创,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不可能只一夜就离开岱山。
而底下守山弟子也如实禀告,从昨夜开始便没有查探到有人下山的痕迹,因此他们推断,江泠风仍在岱山某处。
因此,长老们临时下令让部分弟子重返山上,继续沿途搜索整座山,势要找出躲藏其中的江泠风。
裴长老甚至豪气放言,有能生擒住江泠风的人,勿论身份,他都会将其提拔为入室弟子,传授岱夫派秘传的无上功法。
岱夫派本就人才辈出,但人才济济,底下弟子如此之多,百年才破例提拔出了一个江泠风,若没有无比天赋,没有气运,何时才能轮到自己出头。
这一言,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众弟子皆心向往之,搜索起来更是竭力虔心,所到之处寸草不处,不愿放过任何一处可疑之地。
所以当他们遇见这对男女,便生出抢功劳之心,擅自过来先行查探。
可惜,女人被男人结实挡住,未曾露出一丝面容。
他们也只是有所怀疑,也不想闹出动静,更怕旁人抢走功劳,准备先发制人。
他们眼见面前的男人,虽然衣袍有些凌乱,但细看却实为名贵料子,且行为举止矜贵清雅,不似平常人。
又适逢临近宗门大比,若是稍有疏忽……
弟子们心有余悸。
段渊冰垂首作揖,态度谦和:“对不住,道友,我们二人本为今年这届宗门大比而来,本无意冒犯贵派,只因内人突发恶疾,附近又无住宿之处,只好临时借贵宝地稍作休养。”
段渊冰指了指身后,苦笑道:“样子实在有些难看,内人平日最爱好颜色,实在不想被人看见现下这番模样。”
江泠风垂首,看似羞恼不愿见人,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
这便是他想的办法?
江泠风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窝囊地低着头,稍显做作地哭了一声。
见江泠风如此配合,段渊冰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又很快掩饰。
两个弟子半信半疑,他们探头想去查探,但段渊冰如影随形,一直不着痕迹地挡着他们。
其中一个试探:“我们山上也有医修,若是她着实不舒服,我们也可请医修帮忙探查。”
段渊冰重重咳了一声,脚向后抬,踩在了江泠风的脚面上。
江泠风猝不及防,吃痛叫了一声。
段渊冰无奈摇头:“唉,道友你也听到了,内人着实不愿呀。”
另一个弟子:“拖着也不是办法吧?需要我们帮忙一起送下山么?”
段渊冰摇头,眼中浮现感激:“多谢道友,但这内人,她呀,毛病太多,不愿见人,更不愿和人接触,不过仍是多谢道友,内人这是老毛病,我们下山调养一夜便可。”
他蹲下身,朝后伸出手,做足了贴心道侣的模样。
江泠风也会意,低着头状似娇羞地趴在了段渊冰的背上。
江泠风发髻凌乱,脸上冒汗,身上也适时地散发出恶臭。
这副样子像是坐实了男人之言。
弟子们像是被段渊冰成功说服,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又朝段渊冰道:“那便好,天色也不晚,夜里更不方便,你们现在就赶紧下山吧。”
段渊冰含蓄一笑,似乎赧然:“我与内子给贵派添乱了,来日必定登门致歉。”
趴在背上的江泠风一直埋首,听他们没完没了地推辞,心中十分焦急,没控制住力气,不小心踢了一脚段渊冰。
段渊冰浑然未觉,还在打听着:“道友,山上是否出了什么事?为何守备如此森严?”
他解释道:“内子缠着我说,要看大宗派互相比试,所以……这是在准备吗?”
段渊冰确实好奇,至少在自己前一日上山的时候,山上还未曾出现过如此多的弟子。
两名弟子肃容摇头:“无事,只是寻常巡逻而已,道友不必多虑。”
段渊冰哦了一声,察觉到背上之人着实焦虑,收回探究的目光:“那便好,那我与内子先行一步了。”
他笑笑:“希望我们能赶上这届大比,一览风采。”
弟子们正要转身离开,听闻段渊冰的话,二者再度对视一眼,犹豫再三,仍说了出来:“道友不必着急,这次大比,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