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贴在医院门的玻璃上书写着,当【自由】两个字书写下来后,密密麻麻的血色字迹突然冒出来填充了空白的缝隙。
大大小小的。
【死】和【自由】夹杂着零星的【爱】密密麻麻充斥了满满的纸张缝隙。
最终仿佛素描一般描绘出一张怨毒的人脸。
字迹在不断变化。
有时候是怨毒的【死】,有时候是悲戚的【爱】。
决定着这张诡脸的神情是怨毒还是哀伤。
无数尖叫声响彻云霄。
信纸飞了起来,进入迎面而来的黑雾里。
厉鬼的叫声,人的叫声交织一起。
叶尊闭上眼睛,神情平静。
耳旁无数呼啸的风声经过,像是他在和无数尸体一起坠落。
它们坠落千千万万遍,而他正在下落,无尽下落。
一张洁白的信纸在脑海中云朵一般展开,上面有淡淡的清香,就像窗外春日烂漫的花树摇曳,少年情窦初开所写的第一封情书。
落款的位置,你想到的是谁?
叶尊想起之前坐在黑暗的保姆车里睡着了做的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副本里比副本外更让他感到放松,更容易入睡。
是不好也不坏的梦。
梦到万众瞩目的舞台。
梦到舞台之上更高更高的建筑。
他和那个人站在栏杆处。
舞台的表演要开始了,千万人等待他的降临登台。
他背抵着栏杆。
在轻轻向后就会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边缘,他望着那个人的脸,等待对方亲吻他。
黑暗里并不能完全看见对方的脸,但能看清对方清润温柔的眼眸里的爱意。
叶尊望着那张脸,应该是极为符合他心意的。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在最初的会心软、会恐惧、会孤独、会渴望的叶尊的眼里,是让他为之心动或者迷恋的脸。
犹如天堂的神迹倒影一般优雅完美,静谧薄暖的目光只是轻轻注视,只需一点浅浅的温柔隽永。
足够脆弱生涩的灵魂感到被拯救。
即便恐惧,即便看见了倒影之下的危险,也自我欺骗,清醒沉沦。
或许可以称之为爱吧。
梦里的他这样觉得。
被亲吻,被拥抱,被爱意灼热的眼神凝望,被占有。
身体的确感到了快乐。
潮热的,浅薄的,糜烂的,痛苦的,但的确是快乐。
于是他主动地索取了,想让对方更加粗暴一些,抛开不必要的温柔,让这虚无的快乐更具体一些,更浓烈一些,更确定一些。
再多更多一些。
他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任由对方衔咬,在能汲取到的最强烈的颤栗的接近死亡的快乐里睁开眼望着对方:“确定不吃吗?”
他做了最后的提醒,深渊如果还不吃掉食物,就没有机会了。
食物是有保质期的。
那没必要的温柔的眼眸凝望着他,无法看懂的眼神,漆黑冷凉的眼眸错觉爱意纯真。
只是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唇。
他推开那个人,向后自无尽黑暗和华丽的高台中坠落。
祂所给予的最强烈的快乐,没有比坠落带来的引力更多。
就此清醒吧。
他望着祂俯瞰的目光,那好像是纯净爱意的纵容和清暖隽永的自持,用平静告诉他,我已不再感到爱你。
我已不再爱你。
用粉身碎骨告诉祂。
他已经告诉过祂了,所以并不需要遗书或情书来诅咒传达。
砰。
……
缠绵哀伤的乐曲在城市的上空飘扬。
满地的尸体,被肠子绞死的,被挂在医院墙壁上的。
风一吹,在音乐声中像收割的草纷纷席卷进医院雪白的墙壁。
四四方方到处都是镜子的房间融化搅碎,变成一张张带着清香的雪白崭新的信纸,上面写着【1058】。
正如人类将草木制作成纸张。
巨大的镜子房间在外面看去只是一个自行车后座上的小小信箱。
工作服后背印着【1058】的邮差正踩着自行车穿街走巷,准备一封一封去投递,将这些至死不渝的爱意送到他们爱的人手里。
这次的信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但邮差热爱工作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到了第一户门前,邮差吹着悠扬的口哨,打开了信箱。
伸手进去摸了一遍,然而本该满满当当厚厚一沓的信件却空空如也。
邮差不死心又摸了摸,这次终于摸到了东西。
拿出来在阳光下一看,是一张废弃的信纸。
上面并没有写着【1058】,只有用稚嫩的笔画着一大一小两个手拉手的人。
大人的手腕上还画着一块表。
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爱】。
邮差发出一声惨嚎,连同自行车、邮箱一起,灰飞烟灭。
或者说,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