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间办公室,但是乌泱泱的都是人。
“老师!我们家刘杰怎么可能欺负其他同学?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们家孩子在家一直很乖,而且从小到大也没跟同学有过冲突,他怎么可能会联合其他人欺负同学呢!”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林榆看了过去,还是没有五官,但是可以看到身材有些臃肿,身上披着貂皮大衣,手上、脖子上也全都是首饰,像个富太太。
“停停停,我知道家长你们都比较心急,但是涉及到校园霸凌,事情很严重,我希望大家都冷静下来,学校这边会好好处理事情的,绝对不存在什么误会,保证还大家一个公道。”
“老师!我们家孩子说他根本没有欺负过同学,他说那个汤铭本来就有点精神问题,我们家孩子是冤枉的啊!”
“对啊,你说我们家孩子欺负同学了,那肯定要拿出证据啊!平白无故冤枉人算什么?”
······
很吵,男人女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说着话,但基本可以确认是因为欺负汤铭这件事叫了家长。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缓缓咳嗽了一声,然后语气严肃沉稳地说道:“请各位安静一下,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说话。
“我很理解各位家长的心情,我也是被老师通知过来的,说有人向年级主任和教务处举报我家张凌昊欺负同班同学,我也很惊讶,我也不觉得我家孩子会欺负同学,但我们毕竟不是当事人,还是等汤铭同学和他家长到了,我们在好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老师顺着男人的话说道:“张局是本市教育局副局,他也是被喊来的家长之一,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
人群没了声音,知道有位重量级的人在,遂也没了之前的闹腾。
“老师,请问是汤铭跟你说是我们孩子欺负他的么?”,男人缓缓开口。
“哦哦,不是不是,是一个和汤铭关系很好的女生跟我们举报有人欺负汤铭。”
“哦?女生?是咱们班的女生么?”
“额,这倒不是,她是我们学校初三年级的学生,和汤铭的关系比较好,名字叫苏清彤。”
居然是苏清彤去揭发的么?林榆有些吃惊,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之前的片段里也看得出来,苏清彤有些恨铁不成钢,觉得汤铭太胆小,不敢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人群中传来一声不屑地嗤笑:“呵,初三的小娃娃来举报高二的人,我看这个苏清彤不会是汤铭的小女朋友吧,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好东西,联合起来作秀。”
“大婶,你别血口喷人行不行!明明就是你家孩子欺负人在先,你不信等汤铭过来对峙!”
苏清彤此时刚好进了办公室,身子微微颤抖,估计是听到女人说的话被气到了。
男人看了过来:“这位就是苏清彤?”
可能是男人太过严肃,苏清彤也有些犯怵,但还是语气坚定地说道:“是的,就是我举报的,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联合起来欺负一个人而什么都不做。”
“你和汤铭是什么关系?”
“朋友”
“男女朋友?”
“不是!就是普通朋友!”
男人点了点头:“那请问同学,你举报有人欺负汤铭,是因为你亲眼看到了么?有照片或者视频么?”
这话一出,苏清彤明显愣住了,随后有些手足无措:“没,是汤铭哥跟我说的,我虽然没有看到过有人欺负他,但是!我有一次去找他,他身上都是伤痕,而且他们班的其他同学都知道他一直在被霸凌。”
男人一针见血:“所以你并没有亲眼看到过他被打骂,只是他跟你说他被人欺负了,然后身上有伤痕是么?”
“······是,但是我保证我说的都是——”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来晚了,我是汤铭的爸爸。”
一个风尘仆仆、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低着头的汤铭。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所有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林榆看到了苏清彤那没有五官的脸上,缓缓留下了两行血泪。
“对不起······幼稚的是我。”
随着声音响起,林榆感觉自己再次被抽离,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犹如走马灯般浮现。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手里拿着报告单:“汤铭同学其实在我这有过诊断,初步认定是中度抑郁和重度被害妄想症,这种心理疾病下,患者会产生幻觉,觉得身边的人都想要加害他,严重的可能会导致现实与幻想分不清楚,产生自我侵害行为。”
画面一转,穿着校服的学生齐齐摇头,领头人站出来说:“没有,我们没看到他被欺负,他一直都是比较孤僻的,也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真的没有人欺负他吗?”
学生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没看见。”
下一秒,衣着朴素的父亲不断鞠躬道歉着:“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老师,不好意思啊各位家长,真的不好意思!”
西装革履的男人:“汤铭父亲,如果你担心医生的诊断不有误,我这边也刚好认识省医院的一个专门从事这方面心理疾病的医生,我可以介绍给你。”
父亲的背越发佝偻,只能不断鞠躬:“谢谢,谢谢,我们自己处理就好,就不麻烦大家了,真的很抱歉。”
只有汤铭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绝对没有,爸,我真的没有······”
“够了!你还要给我添多少麻烦!”
苏清彤:“不!不是的!他们在说谎!叔叔你要相信汤铭!他真的一直被欺负!真的!这报告肯定是假的!”
“姑娘,够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下一次,不要再好心办坏事了,我们家汤铭不需要你帮忙,他有嘴,被欺负了会跟我们说。”
西装革履的男人轻飘飘地火上浇油:“赵老师,你刚刚跟我说,好像这位姑娘心理也有点问题是吧?”
心理医生谄媚地点了点头:“是的,这位同学有抑郁倾向,压力太大了,所以······”
这一仗,他们惨败。
视线再次归于黑暗,林榆总算能喘一口气。
但是身后却传来了哭泣声。
转身看去,是汤铭和苏清彤。
苏清彤手足无措,边哭边跟着汤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汤铭哥,都怪我,我太傻了,我以为······”
汤铭背对着她,双拳紧握:“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是我太懦弱是我不懂反抗呢!你凭什么认为我从来没有反抗过!”
最后的话几乎是他哭着吼出来的。
可能是没想到向来温柔的汤铭会这样吼她,苏清彤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生身体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我试过的······我反抗过的,但是,没用·····真的没用·····”
汤铭的身形渐渐消散,只留下苏清彤一个人低着头。
余留一束光打在身上,显得那么孤单落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再有用一点就好了,要是我再想得全面一点就好了,要是我······不那么鲁莽就好了”
她缓缓抬起头,空白的脸上满是血泪。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作恶的人可以肆无忌惮,什么惩罚都不用遭受!凭什么!”
房间开始震颤,角落里出现了瑟瑟发抖的心理老师:“别!别过来!离我远点!救命!啊!!!!”
无数荆棘犹如有生命般将他紧紧缠绕,随后大火熊熊燃烧,将惨叫声淹没于火海。
这温度是实打实的高温,灼热的气焰让林榆也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背后白色的灯光骤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耀眼的红。
真正的苏清彤一袭红裙,背对着他静静站立,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他们,都该死······”
无数的荆棘以她为圆心如潮水般涌出,惨叫声不绝于耳,而她像是疯狂的女王,肆意大笑着。
尖刺穿破了皮肤,林榆被汹涌的荆棘裹挟着流向敞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