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云只知柳倾秋人前人后不一样,全然不知柳倾秋在他面前,跟在旁人面前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眼下柳倾秋不信他,他也不能将往昔和盘托出。着急是没用了,不若就先这样,待日后相处久了,柳倾秋自然会知晓他是谁。
符卿云想罢,抬手示意慕龄让柳倾秋坐下。
他本就在与这座王城有着理不清的缘分,也曾是王城里金尊玉贵的一个。眼下摆出太子的姿态来,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柳倾秋见这太子不说话只抬手,便猜想这人是使唤人使唤惯了的,因此心下更多出几分冷意来。
“请吧,柳奉君。”慕龄道了一句。
“奉君”二字时刻提醒着柳倾秋的身份。
眼下他不是状元郎,也不是将军府的书生,是东宫里太子黎云的奉君。
奉君侍奉太子早膳是应当的,主子赐坐更是无上荣光。
偏偏柳倾秋不觉得这是荣光。
要他来他便得来,要他坐他便得坐,这是养了条狗才对,是拘束,是折辱。
柳倾秋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的恨意流转。
少年的乌色的头发高束在脑后,发间坠着珍珠银铃,一张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喜悲,端的是金相玉质,叫人挪不开眼。
若是旁人,单单冲着太子这样貌也是倾心不已的,但柳倾秋例外,他心下已住了与众不同的一个,旁的什么人,再入不了眼了。
慕龄见柳倾秋不坐,也不再提醒第二遍,只从精致的瓷盅里盛出半碗肉粥来,送到符卿云前的桌上。
旁人用不用膳她不在乎,她只怕自己的主子饿坏了身子。
柳倾秋的性子一如既往的硬,在将军府硬一硬还有人他惯着,若是硬到东陵王面前,黎昀是不会次次都放过他的。
此刻殿内剩下的宫人唯有慕龄。
符卿云知道慕龄一心为主,便没有让人退下,只开口对柳倾秋道:“状元郎心比天高,可以体谅。只是若饿坏了身子,又如何为符将军报仇啊。”
一句话,让险些被恨意蒙蔽的人醒了过来。
柳倾秋看着殿上的人,只觉得一颗心被无边无际的绝望与无助裹挟。
这世上毫无天理可言,今日能出牢笼,不是因为将军府得到平反,而是因为太子的请愿,东陵王的赐婚。
这王城是黎家的王城,这东陵是黎家的东陵。
柳倾秋还是坐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桌上,在满桌清淡的小菜里,他看见一道颇为眼熟的点心。
“这是荷花酥,聚宝斋的点心腻人的很,唯有这荷花酥甜而不腻。”
符卿云开口,勾起了柳倾秋的回忆。
柳倾秋记得他第一次寻死,醒来时第一眼看到不是郎中,而是满脸喜色的符卿云,那会儿符卿云刚从塞外回来,风尘仆仆衣裳都没换。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荷花酥递到自己眼前,他说,这是荷花酥,聚宝斋里最好吃的东西。
可聚宝斋里最好吃的,明明是枣泥酥才对。
柳倾秋的目光再次落到对面的太子身上。
符卿云饿坏了,先是端着碗用尽了肉粥,又吃半个糖心丸子。
这还是慕龄头一次见自家主子吃这么多。
她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该让太子殿下放开了吃好,还是收吃些好。
这大病初愈,也不知吃这么多,身子受不受得住。
似乎察觉到两人都在看自己,符卿云抬头,先看了柳倾秋一眼,又将目光转到了慕龄身上,只问她道:“我就那样秀色可餐不成,叫人看愣了神。”
这话明面上是说给慕龄的,实际上是说给柳倾秋的。
柳倾秋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只略带慌张的收回目光,将手落在了筷子上。
手里的筷子还没拿稳,就被人一把抽过去,换成了只勺子。
柳倾秋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是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