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沦落人。
正思忖间,门外书童轻叩,“何府传话来,大娘子留于府中用晚膳,稍后遣车送回。另,潘楼的菜已到,主君欲置于何处?”
李林竹略一沉吟,答道:“便摆在此间吧,唤客喜一道用,总归是两人份的。”
门口唤作客喜的书童得令,谢过后去忙碌起来。
不多时,饭菜已备齐。客喜奉上一碗汤,口中说道:“主君,今日大房那位太太又至咱们太太处闹事,听素问说,是因太太将西边铺子的陆掌柜开了的缘故。”
李林竹微微蹙眉,语气平静,“缘由可知?”
客喜稍作停顿,低声道:“素问说,那陆账房自今年初起暗中设阴阳账本,呈与太太的账目皆是假的。”
李林竹不语,执壶自斟一杯,酒色清冽,映得他眉眼几分冷峻。
客喜见状,愤愤不平,“大房那边,脸可真大。他家那一口人,哪个不是拿着高于旁人几倍的月银,在药铺里做着最轻省的活儿,如今竟还伸手到咱们二房的事务里来了!”
李林竹低声念道:“本便是欠他们的。”
客喜闻言,急了几分,“这家业原是老太太一手打下的,如今也是太太打理,如何轮得到大房来指手画脚!”
李林竹轻轻一笑,神色带了几分自嘲,“眼见,未必为实。”
客喜见主子如此,也不好再言。
忽又想起一事,便问道:“七日后是大房大爷爷的忌日,可要备礼?”
李林竹微微颔首,示意无须多言。
客喜低声咕哝:“又是去贴那冷面。”
只见李林竹再次斟酒,这次却将一杯递于他,目示共饮。
客喜见状,叹了口气,又将药碗推了过去,劝道:“主君还是快快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大娘子就回来了。”
他知晓,老太太总惦记着早点抱娃,不闻也知道这是催情香。
这药的味道,是真的重。
也正是因为早有预料,所以他提前饮下了对应的解药,再加之又喝了酒,即使此时喝下,也不会有什么药效。
所以他一口饮下。
酒过三盏,李林竹似乎有些醉意,他忽然站了起来,似舞非舞,口中断断续续吟着诗句: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标注】
他一边念着,眼中似有千般情绪翻涌,恍若将心中积郁尽数吐露于这酒间诗里。
客喜见状,已是习以为常,只默默陪着主君喝酒,时不时扶他一把,免得他失了平衡摔下榻去。
也不知他念了多久,屋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外寒风扑入,烛火随之摇曳不止。
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脸错愕的任白芷与满面惊惶的蔓菁。
任白芷微怔,似不知该如何开口。闻到浓重药味的蔓菁却先一步掩住了鼻,半晌才低声道:“主君这是。”
李林竹闻声回眸,目光与任白芷相接的一刹,竟生出同病相怜的情分。他嘴唇微张,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苦笑一声,举杯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
客喜立刻将药碗藏了起来,解释:“大娘子勿怪,主君在此等候多时,念诗解闷罢了。”
这动作被任白芷逮个正着,藏起来的药碗,鼻尖浓烈的药味,以及李林竹这突然精力充沛的样子。
心里蓦然生出一个惊人的念头。
难怪想着跟自己和离呢,难怪给他塞小妾也不要呢。
原来,他根本就,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知情的李林竹放下酒杯,轻叹一声,垂眸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随后,便不胜酒力倒入了客喜怀中。
屋内寂静,只有烛火微微作响。
任白芷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这催情香,也让他支棱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