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这算得上偷情?”谢明眴神色宁和,头轻抵墙壁,眼神缱绻。可无人注意到他突然颤抖的指尖,被迅速抽回。
“无情,又哪里需要偷?”苏逸问。
“良心去哪了?供你读书供你吃穿,还替你养孩子,我才是活菩萨下凡,哪怕一点情都没有?”
谢明眴仍旧笑着,温和道:“好了,别皱巴着张脸。这段时间忙,又张罗着大生意,没来看你,怕你等的着急,这才趁着晚上有空闲来看看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罢,我看着你走回去。”
苏逸点了点头,却意外的蹭到他有些凉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也只说了一句叫他注意身体,转身提着灯消失在了前往寝舍的那条长廊上。
谢明眴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神,拂了拂衣袖,出了书院,往家的方向走。
——
在书院读书的这段日子,苏逸明里暗里的学了不少东西。
后来渐入佳境,读书课考月考,反复循环,这才慢慢的适应下来,张允贤又对他实在宽容,看他的眼里都是养了个好弟子的欣慰。
苏逸书学的通畅了,也有时间放松,但却意外的,觉得这个秋天过得格外的快。
转眼又是一年冬,天气愈发的寒冷,晚上睡觉的时候要裹上厚厚的冬衣,寝舍里有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更是别提这段时间早晨起床,接来洗脸的水冰寒刺骨,只叫人难以洗漱。
苏逸也睡得不踏实,比往常早起了好些时候,哪怕是去了讲堂,也总好过在这硬冷的床上干熬。
日子越往后走,苏逸的学问就越发的深,下午的时候又进行了一次课考,试卷还没张贴,成绩就已经贴了出来。
苏逸自己心中有底,只觉得前三名应该无差,并不曾自己亲自去看,事实下来果真如此。
外舍同窗皆是震惊,短短两三月,他便有如此之大的进步,眼红的人虽多,但好歹都是明事理的读书人,又有人知晓之前唐俊一事,倒也没人敢教唆,再次构陷苏逸,平白污人清白。
苏逸这才刚从藏书阁里出来,就被讲郎叫走,推门进来的时候,张允贤正捧了本书,看的仔细,听到推门声响起,抬眼睨了一下他:“来了,坐吧。”
“是,先生”,苏逸这次没再忘了带上讲义,可是看那样子,张允贤并不打算考察他:“先放一放。很快就要教五经了,你想好要以何为本经了吗?”
“弟子不知这其中门道,还请先生指教。”
“五经,乃是诗,书,礼,易,春秋。虽只选一经作为本经,但所占比重却极大。就好比如乡试,头场七道题,五经就占了四道。所以选本经便极为的重要。每经流派各不相同,流派不同,见解便不同。”
“当初我入学的时候,讲郎便治诗经,我也学的是诗经。按理来讲,你应该同我一样,治诗经,但我却以为,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性格沉静,洞察细微,治易经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但易经最难,主程传,朱子本义,古人治学先治易,取先难而后易,由此可见易经之深奥。我还是要提醒你,莫要因为他人一时之言随波逐流,轻易改变想法,我只是依你之才,提出见解。”
“先生是觉得,治诗经和春秋的人太多,又怕我觉得选了治其他经,遇到困难重重,才以为弟子选治诗经吗?”
苏逸正色道:“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先生以为我有高才,但我却深知,虽我并不畏惧易经难,不学诗无以言,要达到修齐治平的境界,就要深造温柔敦厚之风,方才助人修身养性。先生,我确定,我选择治诗经。”
“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便放心了。”张允贤道:“只是你基础不比旁人,治诗经的又是群英荟萃,你可能要吃更多的苦,才能拿到个好名次。”
“弟子不怕吃苦,只怕先生不肯倾囊相授。”
张允贤哈哈一笑:“我若不肯倾囊相授,何苦私下叫你来,又和你讲这些大道理。”
“是,弟子愚钝,看不透先生良苦用心”,苏逸哪能是真的看不透。
张允贤接过他递来的讲义,提问到一半,蓦然打断:“再过段时日,就是三月一次的季考,知府教谕出题,你复习的如何了?”
苏逸被他这么一提,瞬间压力山大,那可都是两榜的进士出身,别提学识有多渊博。
“瞧瞧,究竟在怕什么”,张允贤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说不得你以后要比他们更加厉害。都是一步步考上来的,谁又落得了谁几步?”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张允贤拂了拂自己那短翘的胡子,心情大好。
苏逸应了声是:“多谢先生教诲。”
等到考察完毕,他终于捧着书册出了门,却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落在地上不出半刻就化成了水,他掂量着,加快步速,回了讲堂。
果然,不出七日,张允贤就开始讲习诗经,不分快慢班,想去的都能去听,就连课考也取消了。
不过好歹诗经读起来朗朗上口,苏逸背书的速度自然也越发的快。但是最要紧的还是即将来临的季考,毕竟涉及分班,要想从外舍进入中舍,至少要是前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