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幽跃动,受伤那人躺卧在褪色的青缎软枕上,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纱布渗出一点暗红,像是雪地里绽放的梅——这一箭若是再偏半寸,恐怕是连大罗金仙也难救。
苏逸有些走神,指尖掠过纱布边缘。
“嗯...”
榻上人因为疼痛,忽然溢出破碎的呻吟,长睫在眼睑投下阴影,高热未退的唇瓣干涸起皮。苏逸取来浸湿的棉帕,却在触及那抹苍白的瞬间有微微走神。
“少爷,真要收留这来历不明的家伙?”苏月提着铜壶进来,将滚水注入盆中,热气氤氲,他支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少爷亲力亲为,语调上扬:“上个月收的野山参全用在他身上了,哪里还有多余的草药换银钱,粮食都要买不起了......”
“银钱的事情,我会解决。毕竟是条人命,既然被我们捡到了,就救一下。”苏逸打断了他,将被子往上掖了掖,又拧干帕子,擦拭谢明眴滚烫的额头:“好了,莫要再忧心这些,去把西厢的窗棂关牢些,初春夜风最是伤人。晚上睡着,记得关好门窗。”
苏月哦了一声,转身离开,等到厢房门扉轻合,苏逸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虚空开口:“系统,为何要让我救他?”
光幕应声浮现字体:【系统无法识别该问题】
又开始装聋作哑了。
苏逸那双眼睛生的极为好看,只是这双黑润润的眼睛里平常并无笑意,而是带着几分严肃和认真。这般回答一看就是敷衍,于是安静片刻,苏逸又轻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又为何叫自己救他。
这其中定有问题。
他回过神——榻上人不知何时睁了眼,嘴角噙着温淡的笑,正一眨不眨的看向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想鬼点子的时候。”谢明眴想要撑着身子起身,苏逸看不下去,皱眉:“别动了,我刚包扎好的。”
苏逸并无上前的动作,许是要同他保持距离。
谢明眴早有预料,哑然一笑:“……离这么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能吃了你。”
苏逸并不理会他拉近关系的行为:“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答。”
苏逸站在一旁,身形清瘦又笔直:“你不是冲动的人,为什么会发生车祸?”
“为了赶回来参加你的葬礼,行驶过快,就出了车祸。”
“为什么去参加我的葬礼?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苏逸平静地陈述事实。
谢明眴神情怔愣,忽而轻笑,道:“也不算是参加你的葬礼,我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也活不久,抓紧时间送送自己罢了。”
“苏逸嗤笑一声,他的瞳色很亮,看人的时候半垂着眼:“还挺有自知之明。我死是罪有应得。你死……”
苏逸轻睨了他一眼,恨不得是磨着后槽牙说的:“那叫死有余辜。”
“这话也忒狠了些吧。”谢明眴喉咙堵着一口血,这话说完,便不停的咳嗽:“所以你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救我,还是要同我收诊金?”
“是,黄金百两,等你病好了,一分一文都不能少。至于其他的,你再多说一句,喝完就给我滚去柴房。”
“竟然不是直接赶我过去?。”
“懒得理你。”
苏逸既然救了他,就不会同他一般计较,又看着那人懒懒斜躺的姿势,虽然知道他并非有意,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太过懒散无边,顿时心中就有些来气。
“明日随我上山采药。”苏逸转身欲走,衣袖却被扯住。
谢明眴仰起脸,温声:“我不识得药材。”
苏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识、得。”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晨雾还未散尽,两人就已行至半山,谢明眴拎着药锄走在前面,玄色劲装衬得腰身劲瘦,只是步速有些慢。苏逸忽地驻足俯身:“你看这石斛。”
话未说完,谢明眴突然揽住他腰身疾退。破空声擦耳而过,羽箭深深没入方才站立的岩石,箭尾白翎犹在震颤。
苏逸回神,反手扣住他腕脉,触到紊乱的搏动——这人内伤未愈,方才急退已牵动旧疾。密林深处传来窸窣响动,谢明眴将他推至古树后:“你就呆在此处,莫要随意走动。”
苏逸:……
谢明眴自知自己在说什么,看见苏逸表情,闷声哼笑,言罢迎箭而上,衣诀翻飞,与他平日惫懒模样判若两人。一阵缠斗声渐息,苏逸再见谢明眴身影时,却见他捂住肩头。
苏逸见状,疾步上前,怒极反笑:“一天天的怎么那么多仇家,早知这样不该救了你!”
“这次真是意外。”
谢明眴不知又重哪摸出个锦囊,倒出几粒金珠,“但是并非全无收获,方才从那人身上摸的,够咱们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