鹑首不明白主子的想法,只一味地汇报起来。
他抵达夏城之后,先是从姬长乐开始查。
夏城底下有几个县,姬长乐就来自同名的夏县。因他一头白发格外显眼,当地不少人都知道这个生活在山脚下老庙里的野孩子。
俗话说:“未老先白头,不死一生愁”,大家都忌讳着,觉得那孩子不吉利,远远避着。
一开始大家都认为那个无人照料的孩子活不下来,那时候朝堂混乱,到处都乱得很,谁也无暇去管个不相干的孩子。
可没想到,那孩子虽然有些病歪歪的,但还真活了下来。
新皇登基后,这两年朝堂稳定,地方上也稳定不少,年景还不错,大家看那孩子也不像传闻中那样邪,对那孩子偷吃贡品一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结果有几家人发现,他们在老庙里的祈愿居然实现了。
乡亲们都说是庙里供奉的风阙仙人显灵,令他们善有善报,于是庙里的香火更旺盛了,他们偶尔还会照拂一下那个野孩子,以彰显善行。
甚至有几家人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收养那个孩子。
只是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那野孩子就不见了,大家也就没太在意,只当是死在某个地方了,不觉得奇怪。
而对于姬长乐的来历,当地人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外乡人过路时丢下的,有的说是被野兽从别县叼走的,甚至有人说那孩子一个邪祟。
鹑首查来查去,没查出半点结果,只好换了个方向调查,从姬九离的过往入手。
同样是六年前的夏县,一名猎户上山打猎时遇到一名身负重伤血淋淋的华服男子。
他将人带回了医馆,只是这男子苏醒后就悄然离开,不知去向。
由于那男子样貌俊朗,大家还以为是遇到了精怪。
听着鹑首提起这件事,姬九离眉头一挑。
“你竟能查到这件事。”
当初姬九离从医馆里醒来后就失忆了,他听了猎户的描述,又见自己身上的衣料不俗,疑虑自己是遭了难。他在明,敌在暗,未免仇家找上来,他当即离了夏县,另起身份。
他也暗中调查过一阵,却并未查出自己的来历。
鹑首回道:“此事在县志上有所记载。”
当初姬九离走后,大家一开始也没当回事,那年头乱,人来人往再正常不过。
可有一天,猎户再去山上,却发现当地唯一一座山上的神石消失了。
这可是件大事。
那神石形若鸡子,有半人高,据说有消百病的功效,常人触之便觉浑身松快,只因地处艰险,难以搬动,较少有人触及。
虽然有人试过之后觉得那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也有人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感受到了神石的力量,心灵受到了净化。
无论如何,这块有着传说色彩的神石对当地有着深远的影响。
神石失踪之后,知县亲自带人走访调查,几番摸排筛查过后,根据最后一次看到神石的时间推算,他们认为当初那个离奇出现在山上的外乡人最为可疑。
可他们寻了好些年也没寻到那个外乡人,也没找到神石的下落,便将此事记入县志,望后人能将神石寻回。
鹑首还从怀中取出一块被包好的玉佩,交予姬九离。
“这是主子当初在山上遗落的玉佩,猎户再次上山时发现,本想卖了还钱,因为神石案的缘故一直不敢出手,属下将其买了来。”
那是块黑如松烟的墨玉牌,一掌可握,正面以古拙篆书刻着“南”字,翻转细观,背面朱鸟纹样繁复异常。
姬九离一入手,便觉这玉非同寻常。
这是灵玉。
之前他曾经击杀过一位炼气期修士,那修士身上也有类似一面字、一面纹的玉牌,那是修士的身份牌,类似于凡人的身份鱼符。
姬九离摩挲着玉牌。
这玉牌络子的材质确实与他最初苏醒时所穿的衣着一致。
持有这种玉牌,无外乎修真界人士。
姬九离思索着,倒是对这个结论并不意外,只是他身上除了煞气外,并无半点修为,全然不似寻常修士。
鹑首没忘了自己要调查的事,他接着说:“属下不才,仅能调查至此,未能溯及过往,也未寻到小公子与您的渊源。”
他补充道:“当地风言说小公子是外乡人留下的孩子,许是因为这个,教他误以为您是他的生父。”
姬九离放下墨玉牌,冷然说:“既无实证可表,那言说乐儿并非我儿之事,亦无实证。”
没有证据表明姬长乐是他儿子,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姬长乐不是他儿子。
和领导解读思路截然相反的鹑首懵了,还能这样反向证明?
姬九离负手而立,神色深沉:“这世间岂有为人父母不识骨肉之理?乐儿肖似我,这便是最大的实证。日后莫要胡乱揣测,我允你休沐几日,和令妹好生学学。”
鹑首一头雾水地离开书房,迎面遇上自家妹妹鹑尾,便将刚才的事说予对方。
他不理解,他只是离开了一阵,怎么主子在这件事上就态度大变了。
混淆血脉无论放谁家都是大事。
鹑尾看着自家不善察言观色的兄长,摇摇头道:“是血亲如何,不是又如何?主子岂是会被血脉亲情牵着鼻子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