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砖约么是一百两一块的,共十块,整整齐齐地摞在匣子里。按照一两金十两银来算,这竟是一万两银子。那刘嫂子胆子颇大,二十两的东西敢报五百两,这些年仗着柳玉拂糊涂,不知道用这招贪了多少次。那刘旺儿管着胭脂水粉的采买,想来手脚也不会干净。
他们夫妻二人这般放开手了去贪,旁人岂会不知、不眼馋?这竟是掀出了一状巨案出来了。
沈榶心中已有计较,立时让统领府来的家丁,将府内所有后门、角门全看住了,没有他和公子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出。
又命人单独去审问那几个同刘旺儿一同饮酒的管事,只说“你们做的事情公子都知道了,刘旺儿一家贪得无厌,已经捆了要去送官。你们若是老实交代,还可饶上一命。”那些人喝得七荤八素的,脑子昏沉之下,竟还真有不少吐了口。
小碗却很是忐忑:“这、咱们还没禀明公子,怎么敢随便封门?这可不是小事,还有审问那几个管事,你怎么敢的?这些人又是哪儿来的?”
“你放心吧,公子既然让我放开手去做,定是会准许的。”沈榶如今已经算是有几分了解这野鬼的行事作风了。虽然不认识不过几日,对对方的出身一概不知。但沈榶竟和李洵一样,觉得这人很对自己的脾气,慢慢的,竟也愿意托付信任——李洵信任他能把事做好,将事情交给他做。他也相信李洵,是他有力的靠山。
“此时不封门,让那些得了消息的把财物转移出去,之后就是报官也难查了。”这时候又不像现代,处处有摄像头,还能上银行查流水。他们随便找一地儿将东西埋了,上哪儿找去?就算事后将人远远发卖千里之外,财物也是寻不回来的。
他说着,又吩咐小碗:“让你叔父帮你盯着,看着哪家有异动,不用分辨只管捆了就是。这次约么要撸下来不少人,你叔父要是事儿做得顺了公子的意,自会找个肥缺让他顶上。”
小碗听得心惊肉跳,但见沈榶十分笃定的模样,还是捂着心口寻了张九全。张九全也十分惊讶,但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咬牙跟小碗去了——富贵险中求!柳姨娘掌家之后,惯爱用那些会溜须拍马的,他们这些踏实干活的人倒被打压。如今大公子起来了,说不得也是他的时运要来了!
而沈榶则拿着抄来的银票和金砖,回了甘霖院禀报。厨房炊烟袅袅,看来已烧起了晚饭。厨房以赵婆子为首的几人正跪在屋檐下抹泪,而李洵却看也不看她们,正站在院子中央又在耍那根烧火棍。
只着一身杏色单衣,身姿飘逸武得虎虎生风,旁边几个小丫鬟都看呆了。
见沈榶回来,李洵便停下:“处理完了?”
沈榶摇了摇头:“还没呢,”又盯着李洵身上看:“公子……”话未说出,李洵已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大氅裹在身上:“这就穿上了。”
他自幼丧母,父皇虽然很疼爱他,但为君者日理万机,一些生活上的琐碎小事也未必能事事注意。各宫的娘娘包括宫里的嬷嬷,也是敬畏他更多。这次荒唐离奇的经历,整体让他很烦躁,却也有一些新奇的体验。
这种带着一些指责的、发自内心的关心……感觉并不坏。
沈榶朝屋檐下看去:“那是怎么回事?”
“她们来赔罪,说从前错了。柳姨娘病了,福昌伯特意传话点了两样她爱吃的菜。”李洵面上淡淡的,“她们没法交代,求着想把食材要回去一些。”
“哦,”沈榶点了点头。也是昨日接了中馈才知道,这府里的菜都是郊外庄子上送来的,两三日才送一次。他之前是上头了,为出一口气才把食材全抢了来。其实他们院子里根本吃不完,还又腾了间屋子才塞下。早上那些鸡还比着赛地叫,闹人得很,还回去也就还了。
他看着李洵,眨了眨眼,李洵也看着他。
一片叶子被秋风卷着,飘飘荡荡落在沈榶的头发上。李洵顺手帮他摘了,笑道:“那可是你‘千辛万苦’抢来的,大功臣不发话,我怎么敢随意处置?”